“喂, 你彆動。”
似乎是網絡不穩定的原因，黑澤陣的聲音中摻雜進沙沙的電流聲，還伴有磨牙吮指的低沉嘶啞。
“你的小狐狸精貌似餓壞了呢。”
由於雙方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頓時彌漫開尷尬的氣氛。
也顧不上竊聽的人, 初又織映開玩笑般的給自己找台階下，並暗自慶幸起現在一片漆黑，看不清黑澤陣麵上的表情。
而剛才微涼的觸感還沒有完全消失，就懸在他麵前幾毫米處，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的錯覺，他總覺得黑澤陣身上在冒涼氣……
就這樣僵持了不知道多久, 在卡出天際的加載中，初又織映感受到黑澤陣垂下頭，灼熱的呼吸落在手背上。
他先是按了按胸襟前的竊聽器，隨即很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看到沒！偷親也沒有生氣！他心裡有我！
初又織映嘴角瘋狂上揚，為了掩蓋內心的欣喜幾乎將唇咬破，可下一秒再次撲麵而來的涼氣，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等等, 他剛剛不是動了嗎？這個氣息是怎麼回事！
細思極恐，織映毛骨悚然, 把黑澤陣的話拋之腦後，立馬自動彈開。
然而, 還沒等恢複到平常的社交友好距離，另一隻空閒的手也被死死拽住。
這下奇怪的感覺更為明顯了, 因為兩隻手牽住的觸感截然不同, 一個是溫熱潮濕的掌心，一個是澀冷乾枯的指節。
肯定是係統出bug了！
初又織映手忙腳亂地去尋找手機企圖關閉遊戲，好死不死, 轉圈加載的遊戲倏而恢複了正常。
燈光重新亮起，蓬頭垢麵的咒靈趴在黑澤陣一側肩膀上，恰好擋在兩人中間，見織映投來視線，還蠻不好意思的用手擋住了臉，煞白的臉上有一抹詭異的紅。
……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剛剛停電的時候竊聽器燒壞了。”黑澤陣貌似看不見它，擰起眉很是不解，“我動不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肩膀上。”
動物對鬼怪的敏銳程度更甚，一向對黑澤陣張牙舞爪的小狐狸也安分了，難得乖巧地蜷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尾巴上的毛儘數炸起。
看著麵前害羞到失語的咒靈，以及明顯毫不知情的黑澤陣，圍繞在初又織映周身的粉紅泡泡瞬間破滅。
“碰哪了？”他麵無表情，反手攥住咒靈的白骨爪，“彆裝死，說。”
黑澤陣用見鬼了的目光注視著他，但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
“嗬——”
它喉間不斷吐出模糊的音節，左右晃手的動作莫名品出些委屈巴巴的意味，初又織映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聽了半天也沒弄懂意思。
“它說……”一直沉默的黑澤陣忽然開口，停頓兩秒後學著咒靈的腔調複述，“人家沒有裝啦，已經死很久了！在我們那裡吻手可是很親密的行為，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初又織映：“……你是怎麼聽懂的？”
看表情，黑澤陣似乎也對此感到困惑，如實道：“我也不知道，但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腦子裡自動就有翻譯，很像電視裡的字幕。”
遊戲NPC語言互通這沒什麼好奇怪，但這個酷似玩家端對話框存在的字幕著實讓初又織映吃了一驚。
不過眼下緊急的並不是這個，而是……
陰差陽錯親錯了鬼的初又織映冷笑一聲，“那你想怎麼灰飛煙滅？”
咒靈肉眼可見的僵在那，開始低聲嗚咽起來，仿佛在控訴他渣男般的行為。
“是鬼嗎？”黑澤陣牽住他的手沒有鬆開，“能不能先讓它從我肩膀上下來？有點累。”
初又織映很是意外，在祓除咒靈中，經常會有命懸一線而無意中看見真身的正常人。
不說嚇到尿褲子，動彈不得、結巴到說不出話的人更是多到數不清，反觀黑澤陣，語氣平淡的像是拜托他把肩上的小飛蟲趕走一樣……
不愧是隱藏款六邊形戰士！臨危不懼簡直帥爆了！
既然他不怕，那也沒有畏手畏腳的說法，初又織映一把拉過黑澤陣，精準地摸上他後腰處彆著的伯\萊塔，輸入咒力後毫不猶豫地衝咒靈開槍。
可原本在現實中百發百中從無失誤的咒具，身處遊戲裡卻沒發揮應有的作用。
子彈正中咒靈眉心，它的哀嚎聲戛然而止，迅速借黑澤陣的肩膀作跳板，扒在天花板上低聲吼叫。
“超自然現象不能用物理解決吧。”黑澤陣活動著發酸的肩胛骨，簡短道，“先走。”
織映站在原地沒動，因為遊戲係統錯亂彈出的對話框，根本不打算輕易放他走。
【Warning！Warning！Warning！存在高階戰鬥力……無法進入卡牌戰鬥#％￥#％*——係統錯誤！】
初又織映握著手柄靜靜地看著係統抽瘋，腦海中卻回蕩著五條悟在電話中所說的。
異時空咒靈……難道是在遊戲程序裡嗎？
【無法清除！無法清除！已啟動備選方案，即將進入副本，正在加載……】
還是說僅僅是策劃設計的一部分，是他太過敏感了嗎？
初又織映摸不著頭緒，但好事被打斷的煩躁感揮之不去，在加載完畢發現黑澤陣依舊在身邊後，怒意達到了頂峰。
“你怎麼在這？”垃圾遊戲，把一個沒係統沒咒力的普通人拽進副本，這不是要他送命嗎！
黑澤陣指指周遭熟悉的牆紙，織映這才發現他還身處於烏丸家的彆墅內。
“我不會瞬移，不在這的話應該在哪？”
都什麼時候了還站著說話不腰疼。
初又織映扶額歎息，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跟緊我，彆亂走。”
黑澤陣安靜地垂眸注視兩人交握的手片刻，很緩慢的眨了眨眼，才點點頭表示答應。
此時，織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於右上角的小地圖中，完全沒注意到黑澤陣反常的表現。
和往常的區域地圖不同，此刻每一條可選擇的路徑上都布滿了紅色的點點，最上端還顯示著總點數。
應該是類似吃豆人的小遊戲，等到集齊總點數才能徹底祓除咒靈，織映猜測道。
“走這邊。”
織映帶著黑澤陣嘗試往一個方向走了走，果不其然，所經過路徑上的紅點儘數消失，代表著已收集成功。
再三確認沒有時間限製後，初又織映鬆了口氣，不過是走遍整個彆墅收集而已，沒什麼難度，應該不至於卡關。
才走出長廊的一半，身後的燈開始不住的閃爍，熟悉的叫嚷聲淒厲炸響。
黑澤陣儘職儘責地給他翻譯：“它問你，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我求求你，少說兩句吧。”初又織映恨不得原地挖個地洞鑽進去，扯著他快步往旁邊的拐角處躲。
咒靈風風火火地衝過來，徑直路過兩人繼續往遠處去了。
或許是進入副本後默認會對生命產生威脅，黑澤陣這次看清了它的樣子，靜了兩秒，“你口味還挺獨特。”
初又織映：……真丟臉啊。
他剛想回懟兩句，咒靈突然殺了個回馬槍，頗為哀怨的在走廊上飄來飄去。
黑澤陣放低聲音：“我知道你在附近，快出來。”
初又織映頭痛不已，捂住他的嘴，“他是你老板？你要不要這麼儘責？”
不過這麼躲下去的確不是長久之策，初又織映在暗處觀察了許久咒靈遊蕩的姿態，乾脆趁它轉身的時候走出來，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
咒靈咿咿呀呀的低語，黑澤陣跟著複述：“我聽到你在跑了——跑吧，跑吧，你是跑不出去的。”
初又織映閒庭漫步，心想：嗯，一會你最好也跑快點。
“它不會回頭？”黑澤陣輕輕拽他，又往耳畔處湊近了些問道。
初又織映搖頭，恍惚間似乎是在給學生外出教學，“它的致命點在脖子那裡，所以為了保護自己，不會輕易轉動暴露缺點，才會是聽聲辨位。”
黑澤陣聽得很認真，好半晌才接受了這個新奇的知識點。
就這樣反跟在咒靈後溜遍了整個彆墅，當最後一個紅點消失在地圖上時，頂端的剩餘數登時跳轉成技能按鈕。
咒靈冥冥之中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殺意，它笨拙地停住腳步，緩緩轉身——
“怎麼不跑了？”織映笑得燦爛，手指懸在大招上，“我還能再讓你跑三秒。”
咒靈：……￥#％@*
黑澤陣：“它控訴你開掛，說你好嚇人。”
“嘁，這是我家，地理優勢擺在這呢還能輸嗎？”
初又織映漫不經心地按下按鍵準備迎接遊戲結算頁麵，可眼前的畫麵猶如被按下了暫停鍵。
【網絡不佳，是否進行重啟？Yes/No】
上次沒重啟就蹦出來個咒靈，初又織映吃一塹長一智，沒怎麼猶豫的就選擇了是。
畫麵自動跳轉登錄頁麵，短暫的修複加載過後，重新回到了互動內。
頂上懸著的好感度險些讓初又織映懷疑自我。
【Gin當前好感度：-504】
翻看記錄，最近一條停留在使用道具好感度+1。
後麵減的那個十六是係統bug現在被清除掉了嗎？
初又織映本著胡思亂想不如直接詢問的原則，一巴掌糊在了黑澤陣臉上。
進度重回兩人演戲的階段，黑澤陣抱著小狐狸一臉無奈，快要翻上天的白眼似乎在說：隻是竊聽器而已，彆動手。
初又織映不依不饒地拽住他的衣領，做口型問：“我剛剛還對你做了什麼？”
黑澤陣本人並不擅長演戲，比起虛與委蛇，他更偏向於快刀斬亂麻。
於是他拉起織映的手，在他掌心一筆一劃的寫：沒有，這樣就夠了。
不，才不夠呢。
保險起見，初又織映這次可沒再問他討不討厭，二話不說捧起他的臉頰，目光遊離著找位置。
上次如果沒有咒靈中途搗亂，親到的應該是側臉才對……況且黑澤陣後續的那個反應，分明是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麼，故意打著翻譯的幌子在嘲笑他親錯了人！
換言之，黑澤陣本身對親吻這件事並沒有表現出抵觸！
自我說服完成，初又織映飛快地低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雖然比起第一次作案來說，自信要比慌亂多得多，但還是由於力度沒有控製好，撞得生疼。
黑澤陣仿佛被人點了穴一般僵在原地，連帶他懷裡仰頭的小狐狸也傻住了。
唯有初又織映一臉的理所當然。
不抵觸就是不討厭！不討厭就是兩情相悅！都兩情相悅了親一下未婚夫怎麼了！
對這位行為詭譎沒個正形的少爺，黑澤陣在此刻徹底表示了束手無策。
明明是他提出來的戲碼，現在一言不合耍流氓撒嬌黏人的還是他……
眉頭微蹙，瞧著笨蛋少爺慌張起身結果腳一滑險些摔倒，還是忍不住騰出一隻手扶住他的腰。
這沒什麼。
黑澤陣不斷地在心底暗示自己：怕他摔倒是擔心摔死了沒人雇傭自己，怕他受傷是擔憂烏丸家族遷怒與身，才不是關心他……
被攬住腰肢的織映忽然安分下來，乖乖的靠在他懷裡閉上了雙眼。
又睡著了……就說是隨心所欲慣了，壓根沒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所以親一下也不能代表什麼的。
黑澤陣莫名湧起一絲煩躁，但又不得不扛起人放回床上，不自覺的按了按胸口正在工作的竊聽器。
他立在床側，如玉般的綠眸中倒映著某人的睡顏，半晌，喃喃自語：“你真的很討人厭啊。”
窗外樹梢第一片枯葉飄飄然落下，在門扉合上時沒入土壤，房間內，被被子包裹起來的人昏昏沉沉地翻了個身，伸手抱住空閒的枕頭。
而此時，遊戲外因為體力不足強製下線的初又織映，數不清第幾次的怒摔手柄——
我還沒問他“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呢”！怎麼就結束了啊啊啊！
不過很快，初又織映的心思轉移到了遊戲中出現的咒靈當中，再三思慮下，他還是給五條悟打了個電話。
短短半個小時，提著伴手禮袋子的五條悟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下午好織映，給你帶了喜久水庵的喜久福，毛豆生奶油味，超級好吃的哦。”
初又織映心不在焉地接過袋子，“謝啦，這次叫你來是……喂，你什麼時候跑過去的！”
不知何時，五條悟已經走進敞開門的臥室，拿起桌上的全息設備翻來覆去的看，“讓我體驗戀愛小遊戲嗎？可惜我不太感興趣呢。”
這人還是那麼不正經。
初又織映難以直視地扶額歎息，完全忽略了自己在黑澤陣麵前的形象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五條悟的影響。
“哈哈哈不逗你了。”五條悟嬉笑道，晃了晃手裡的設備，“你是發現了關於咒靈的新線索？在這個設備裡？”
終於把話題扯回了正軌，初又織映恢複正色道：“是啊，昨天玩遊戲的時候居然在裡麵碰見了咒靈，而且我的咒力不起效。”
五條悟隨口問道：“你沒試試展開領域嗎？”
初又織映停頓兩秒，不著痕跡地扯開話題，“沒有，不過那個咒靈似乎是遊戲策劃的一部分，玩個小遊戲就祓除了。”
五條悟聽到這捧腹大笑，“居然能想出這樣的遊戲環節，很難不懷疑遊戲策劃裡有咒術師啊！織映，你居然玩個遊戲都能遇上同行。”
初又織映也是萬萬沒想到，這樣的巧合能被自己碰上，把裝有遊戲主體的手機遞給他。
“拜托你了，看看裡麵到底有沒有詛咒的痕跡。”
五條悟收起笑容，接過手機挨個點過每一個功能頁麵，大致一圈看起來後鄭重地搖搖頭。
“目前看起來沒有，而且可以確定的是，策劃組裡沒有咒術師，除非是新生一代。”
他將停留在策劃組聯係方式上的手機遞回給織映，說的信誓旦旦，初又織映也清楚，五條悟愛和人打交道，如果是連他都不認識的咒術師，要麼是平平無奇，要麼是刻意隱藏。
前者倒還好說，畢竟碌碌無為之人，做不出什麼轟動的事。
但倘若是能刻意隱藏咒力，以至於躲過五條悟的觀察，那可就麻煩了……
房間裡足足安靜了半分鐘，五條悟率先打破了沉默，緩和氣氛道：“彆這麼愁眉苦臉的嘛，見招拆招就是了。”
初又織映挑起眉，剛想反駁他，五條悟繼續說道：“你想啊，既然隻能借助程序製造咒靈，那麼他本身一定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才會選擇躲在屏幕後當軍師。”
“……有點道理。”
五條悟大大咧咧地坐進旋轉座椅上，目光考究的望向他手機屏幕，狀似無意的提道：“這個遊戲我看過宣傳片，你攻略的哪個男主啊？”
初又織映立馬閉上嘴，一臉警惕，他可不想再上班的時候聽到學生們詢問他和攻略對象相處如何。
“告訴我嘛，這次絕對不會說出去！”
自從上次，他就決定不會相信五條悟任何發誓的話：“我才不信你的鬼話。”
“是不是那個黑頭發會打狙的啊？”
五條悟得不到確切答案，乾脆拿出手機打開宣傳海報推測，初又織映白了他一眼，任憑他自顧自說。
“不是我說，你這麼單純的人啊，可千萬彆找心思重的，不然會被家暴的哦。”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