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2 / 2)

科銳在非洲的業務不溫不火,大部分收入轉化為聘請雇傭兵的薪水,處在一個貧病交加的地區,子/彈比糧食還便宜,如果沒有強大的保衛措施,根本不會有員工願意外派去非洲。

負責人驚訝,謹慎地回答,“五十多個,太多了嗎?”

“你留下一半人,剩下的抽調出來,今天出發去烏乾達,保護我的朋友,照片稍後發給你。”傅施閱有條不絮地道,他很想和林斐一起去,但那樣會讓林斐更討厭他。

“好的傅總,隻有一個人嗎?”負責人小心翼翼地問。

傅施閱眯起眼梢,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叩著真皮的方向盤,“保護他和他……的朋友。”

朋友兩個字咬的很重,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賀言寧生死存亡和傅施閱沒有任何乾係,他其實很期盼賀言寧從物理意義上消失,光是協助林斐逃跑這件事,足夠賀言寧死一百遍都不能解心頭之恨。

賀言寧隨時隨地可以去死,但不能死在林斐麵前,即便是死,也不能和林斐沾上任何關係,那樣會讓自家小朋友傷心愧疚,抱憾終身,一輩子都忘不了賀言寧這個名字,傅施閱很清楚死亡的威力。

林斐到達烏乾達之前,做過許多功課,了解這個國家的曆史經過,知道這地方饑寒交迫,貧窮困乏,但當他坐上觀測站派來的汽車,穿梭過大街小巷,還是覺得訝然,到處都是破舊房子,逼仄的街道,毫無生氣的一張張臉。

望著窗外塵土飛揚,林斐自我反省,這些年日子過的安穩富足,忘記這世界上真的有人吃不飽飯,穿不暖衣。

開車的司機和林斐一樣的華國人,瞧著他認真思索的神情,笑眯眯道:“這地方雨季發大水,旱季幾個月不下雨,糧食都是從外麵進口,前些年又一直打仗,又窮又苦,一般沒人願意來這。”

林斐點點頭,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賀言寧電話裡從不叫苦,但看看眼前的狀況,這些年賀言寧過的沒有電話裡說的那麼舒坦。

司機伸手指向窗外一座明亮高大的建築,在周圍矮小灰敗的房子裡尤為顯眼,自豪地說:“我們援建的醫院,前麵還有學校和商場,全都是這幾年我們蓋的。”

林斐順著望過去,心中亦是驕傲,“在這裡生活很辛苦吧?”

“習慣了和在家沒什麼區彆。”司機笑得眼睛隻剩下一條線,語重心長地道:“我們頂著這張臉,在這裡日常生活很受當地人的尊重,不過也有壞人,會專門坑遊客的錢。”

“每個地方都有好人壞人,不能以偏概全。”林斐客觀陳述。

司機認同地點頭,順勢打開話匣子,和林斐一路走一路聊,扯扯當地風俗人情,聊聊援建團隊發生的有趣事情,林斐聽的津津有味,直到車子停在觀測站門口,才發現已經到地方。

賀言寧坐在皮卡的後車廂裡,頭上戴著戶外遮陽帽子,架一副帥氣的墨鏡,穿著無袖的圓領T恤,結實手臂曬成小麥色,整個人透著陽光健康的氣息,林斐乍沒看出來是他,賀言寧瞧見他,猛然站起身,撐著皮卡車一躍而下,興奮激悅地喊道:“小斐!”

林斐接住一個大大熱情擁抱,故意學著他的樣子喊,“學長!”

“你長高了。”賀言寧伸手比比他額頭,林斐以前比自己矮一截,現在長得和他一樣高。

林斐咧著嘴角,得意地告訴他,“我183了,這幾年追肥追的好,還沒到二十五歲,我還能再長。”

賀言寧噗嗤笑出聲,揉揉他的頭發,“不能再長了,再長要比我高了。”

“你怕我比你高啊?”

“怕,到時候彆人見了,以為你是我學長。”

“說的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和司機拎出後備箱行李,林斐出行輕便,隻帶一個箱子,幾件換洗衣裳,他原本想自己拎,但賀言寧盛情難卻,他隻好雙手抄在口袋,跟著賀言寧走進觀測站小院。

收拾妥帖之後,賀言寧開著皮卡車,帶著林斐去吃飯,在穿街過巷之後,林斐對待非洲菜的期望值很低,隻要能咽的下去就成,現實比想象更殘酷,街邊的破舊餐館,門口支著大大遮陽傘,店主是個紮著臟辮的女人,走進後廚一陣鼓搗,端出兩盤顏色繽紛的菜品。

木薯,粉蕉,黑豆子,還有不知道什麼做成的麵餅,看起來很像是黑暗料理,林斐在劍橋讀書時,以為英國菜已經是美食的下限,沒想到下限在這等著他。

賀言寧如同變魔術一般,從口袋掏出兩雙嶄新的一次性筷子,遞給林斐,“當地習慣用手抓,我們還是用筷子吃。”

這不是犯嬌氣病的地方,林斐慢悠悠嚼著,調侃道:“我們不能忘了根,我在劍橋吃飯也是用筷子,管彆人怎麼看。”

“這是弘揚傳統文化。”賀言寧一本正經地道。

兩個人邊吃邊聊,林斐漫不經心掃量四周,觀測站遠離主城區,烏乾達沒有成氣候的公交係統,摩托車是主流的交通工具,轟鳴而過帶起一串串飄揚塵土,臟,亂,差,舉目看過去,這家二層樓的飯店居然是周圍最“豪華”的建築。

街對麵蹲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頂著頭短短卷毛,脖子上掛著沉甸甸箱子,瞪著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這邊的林斐。

賀言寧幽幽歎口氣,壓低聲音道:“彆看她了,一會她會過來給你賣煙,這裡一夫多妻合法,女孩子的日子過得很可憐。”

“我看到她,想起我妹妹。”林斐收回目光,渺渺和女孩的年紀差不多大,生活卻是雲泥之彆。

賀言寧搓搓鼻梁,同情又無奈,“我們最先援建的是學校,這裡的問題隻能從下一代解決,觀測站是這兩年建的,偶爾會有老師帶學生來參觀,我很喜歡小孩子,但前輩囑咐我不能給他們糖吃,因為給一個,需要給所有人,一次就有無數次。”

林斐很能理解賀言寧的作法,他也歎口氣,麵對毫無食欲的食物,更沒胃口了。

果不其然,街對麵小女孩捧著木製箱子走過來,林斐才瞧見她穿著一條臟兮兮的破裙子,臟到看不清原本的印花圖案,女孩伸出手指指吃剩的飯,又指指身上箱子的煙,肚子適時的發出“咕咕”聲。

箱子裡不是包裝精致的煙,而是純手工的卷煙,用的破爛報紙,卷煙的手藝更是差極了,一根根煙奇形怪狀,各有長短,林斐望著煙看幾秒,女孩邊緊張和他打手勢,邊用蹩腳生硬地中文道:“賣煙,飯。”

林斐尖細嘴角揚起,狀似仔細地從箱子裡挑一根卷煙,插進胸前口袋,端起餐盤蹲下來遞給她,“你居然看出我是老煙槍,真聰明。”

女孩似懂非懂地眨眨眼,雙手接過盤子,背過身狼吞虎咽,噎的喘不上氣還往嘴裡塞。

“有錢嗎?”林斐伸出手,轉向賀言寧。

賀言寧笑著歎息,口袋裡一遝錢全部遞給林斐,“可憐的人太多了,小斐。”

林斐聳聳肩,一張一張的錢整理齊整,拍拍小女孩肩膀,小女孩轉過臉,嘴裡塞的鼓囊囊,呆愣愣看著眼前巨額現金,林斐指指卷煙,再點點自己,“能買多少?”

小女孩愣了半響,用力搖搖頭,嘰裡咕嚕地說一大串話。

賀言寧微微皺起眉,旋即輕笑著說:“她說自己不是乞丐。”

林斐微微一笑,望著賀言寧慢條斯理道:“你告訴她,這不是憐憫,是交易。”

賀言寧頓住,情不自禁地被林斐眼底的光芒所吸引,他曾經多次問過自己,為了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背井離鄉的呆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到底值不值?

這一秒問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