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一亮,門一關,裡麵的情形就看不見了，走廊上站滿了人,成玲，蘇茜,周勤凱,廖雲,雲綠，琪琪，最後便是周揚,他靠在牆壁上，指尖捏著指尖,抬著下巴，看著手術室的門。
上麵有個玻璃窗,可隻能看到放下藍色屏風。
手術前他其實已經看了很多資料了,選的是最好的醫生,如不出意外,那條疤痕完全不成問題。
可怕的其他有可能出現的後遺症。
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鎮定。
即使如此，周揚額頭還是出了點兒汗,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來到下巴處。
成玲遞了紙巾給周揚。
他接過來，“謝謝。”
卻沒有擦，隻是捏著。
*
這邊其實是可以陪產的,蘇好不願意周揚進來，也不願意彆人進來，她換了病服，一抬眼麵對的就是白花花的燈，照在她的臉上，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醫生姓蘇，是東市蘇家的，也是蘇茜這一脈的。
按輩分，蘇好要跟著叫蘇姨婆的，她戴了手套，手術服什麼都是助理給她穿的，出來後，她低頭跟蘇好說：“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
蘇好看著她眉目慈祥的臉，點了點頭，麻藥上身後，蘇好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覺，在那一瞬間是有些恐慌。
接著她強迫自己睡覺。
能讓她覺得美好的日子其實這幾年才有的，周揚給的，他總是很多缺點，可是他的優點也高於缺點。
她其實應該要感謝他的。
這個男人不是沒有心，端看他想不想而已的，就好比那日他對沈赫說的話，他們都是好男人，可是他們最多考慮的還是他們自己，在自己麵前，蘇好自然就要被撥到一邊了，所以周揚給的，就難能可貴了。
她慶幸，年少時喜歡上這麼一個男生。
他長大後，是這樣的優秀。
給能所給的，懂你所懂的。
蘇好拳頭微捏，漸漸地進入睡眠。
在進入之前，她感覺到肚子有了些許的動靜，皮膚劃開的感覺，其實麻藥也沒那麼神奇，還是能有點感覺的。
可她困，也睜不開眼了。
不知多久，蘇好被哭聲吵醒，一睜眼，就看到了蘇姨婆一手一個孩子，低頭看她，她微笑：“醒了？”
蘇好看著倆孩子，不知如何反應，隻嗯了一聲。
蘇姨婆彎了下腰，給她看，笑道：“怎麼樣？眉目清秀吧？像你。”
蘇好看到倆孩子閉著眼，拳頭捏著，似是感應到她，他們也轉過頭來，蘇好眼眶一紅，肚子微抽了一下，疼得順帶眼淚一塊下來。
蘇姨婆笑著道：“走，出去吧。”
她跟一旁的人說，接著蘇好感覺到床在動，她手背上還貼著枕頭，鼻子還吸著氧，眼睛看著前方。
手術室的門推開。
像是從地底下走向了光明。
周揚那男人刷地站直了身子，跟她目光交彙，下一秒，他走過來，領口微敞，緩緩地來到跟前，俯身，接著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辛苦了。”
她的肌膚是涼的，他的唇也是涼的，蘇好沒法抬手，說：“你再親一口。”
周揚含笑，又低頭，親了額頭後，往下，親了她嘴唇，還碰到了氧氣管。蘇好滿足了，其餘的人這才全圍了上來，一個個人頭看著蘇好，都是熟悉的摯愛的親人，蘇好微微一笑，蘇茜跟成玲一人握著她一邊的指尖，“沒事了，平安的，平安的。”
蘇好嗯了一聲。
周勤凱也說：“辛苦了。”
雲綠笑道：“臉那麼白，記得多補點兒。”
琪琪跟廖雲話都說不出來，兩個人努嘴看向蘇姑姑懷裡的孩子，蘇姨婆看著他們溫情完了，笑著道：“來，猜猜看是男是女？”
幾個人看了過去，周揚手摸著蘇好的頭發，也看過去，蘇姨婆有點好笑，她上過那麼多台手術。
見過各種情形，這一家子的情形可謂是最得人心的，對產婦的關心都在臉上，對孩子的歡喜都在產婦之後。
至於男女，好像也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蘇姨婆故意賣關子，問外甥：“你覺得是男還是女的？”
周揚眯眼，看了眼倆孩子努力睜眼，可是還睜不太開，皮膚其實都偏黃，可能是剛出來，但是五官都挺好的，尤其其中一個跟蘇好很像，嘴唇下巴都一模一樣。周揚心情才更喜悅一些，他揉了下唇角，走過去，指尖去包被。
蘇姨婆躲開。
“讓你猜，你碰什麼？”
其餘的人笑了起來，氣氛比剛才更好了一些。周揚握著蘇好的指尖，說：“女的，兩個都是女的。”
“我喜歡女的，我周揚肯定要兩個女兒。”
蘇好掐了他指尖一下。
其餘的人又笑了。
蘇茜眨眼：“小姨，不要再打啞謎了，說一下，氣死他。”
周揚想要女兒，那就給他兩個兒子，氣死他。
蘇姨婆長得很慈祥，她笑起來，眼角有個褶，她說：“要謝謝好好，給你生了一男一女。”
“哇塞，龍鳳胎啊，啊啊啊。”琪琪跟廖雲沒忍住，欣喜地道。
成玲眉眼一鬆，龍鳳胎一胎解決倆，蘇好就不用再受罪了。蘇茜也震驚了，她低頭也去親蘇好：“好好你怎麼那麼會生！”
周勤凱一直微笑。
周揚卻嘖了一聲，“怎麼還有個男的。”
剛說完，男孩就哇了一聲哭了，女的也跟著哭，兩個人仿佛很不滿意周揚嘰嘰哇哇的嫌棄。
*
回到月子中心，蘇好的痛苦也才開始，她需要起身，需要壓肚子，每一次都是痛苦，周揚看不慣護士的用勁，他自己給她壓，蘇好一直拒絕，周揚卻摸著她雪白的肚皮說：“彆怕，還是很美的。”
蘇好遮住了眼睛，忍著痛。
而要站立時，周揚也過來扶她，蘇好腿很軟，差點摔了，他緊緊地摟著她的腰，低聲道：“慢慢來。”
蘇好：“嗯。”
可是還是痛。
撕裂得痛。
蘇好隻是個普通人，她都不敢去看傷口，一次一次地就這麼挺過來，到了晚上好多了，可是蘇好仍然睡不著。
一家人都在這兒陪著她。
孩子也很乖，隻是偶爾哼唧一聲。
蘇好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眼睛突然被一隻大手罩住，溫熱的，周揚上了床，他側著身子，領口微敞，低聲道：“睡覺。”
蘇好握住他的手，“我有點兒睡不著。”
“還疼？”
“不疼。”
周揚仍然罩著她的眼，吻卻慢慢地落下來，臉頰脖頸，蘇好仰高脖子，感受他的溫柔，周揚哼笑：“肌膚怎麼那麼白？怎麼長的。”
蘇好伸手，摸他的脖頸，眼睛被罩著，一片黑暗，蘇好隻能憑感覺去觸摸他的領口，他鎖骨很明顯。
再往下，溫熱的，還有胸膛，周揚輕笑，“這位姑娘，你這樣勾引我是不好的。”
蘇好在他領口停住，“你皮膚也白。”
“是麼？”周揚繼續吻她，蘇好感受著，慢慢地也神誌迷糊，隱約間，脖頸落入了一滴淚水，蘇好睡過去之前。
他在她脖頸那兒，無聲落淚。
“我終於懂得，許殿當初為何不讓孟瑩再生了。”
“一次就足以摧毀我了。”
蘇好很想起來跟他說，其實也還好，沒那麼辛苦，可是她起不來，沉沉地睡著，他的吻一直在脖頸在臉頰。
那是月子期間，周揚給的最好的禮物。
後來孩子喝奶，還是麵對肚子的疤痕，或者是沒有消下去的肚子，那都是一個女人身材變化的開始。
蘇姨婆還請了心理醫生做疏導，蘇好有輕微的產後抑鬱，其實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有。周揚整整一個月一直陪著蘇好，一步沒有離開過，他靠在蘇好身邊，辦公，跟她聊天，蘇好如果想說什麼話，他立即放下手頭的事情，專心地聽著，偶爾吊兒郎當地湊近她，“再說一遍，我聽不見。”
聽不見什麼，都是假的。
蘇好推開他的臉，瞪他一眼，又重複了前麵的話，這一下，想說的話那惆悵的感覺也跟著少了很多。
等蘇好能坐起來，他抱著她靠在床頭，給她講童話故事。
全都是騙人的，可是蘇好聽得很認真，他把魚美人給改了，魚美人曆儘千辛萬苦跟皇子終於在一起了，那個國家的公主隻能哭著跑了。
蘇好笑了起來，拉著他領口，“你想說什麼？”
他靠在她肩膀，“我想說，你就是改良版的魚美人。”
蘇好又笑。
出了月子後，蘇好的狀況好了，回到家裡後，蘇好開始緩慢地鍛煉身體，兩個孩子由保姆跟蘇茜成玲照顧。
這天。
在客廳裡蘇好盤腿坐在瑜伽墊上。
成玲端了水果出來，放在她跟前，說：“這一個月，周揚都沒怎麼抱孩子。”
蘇好一愣。
成玲也坐在地上，說道：“他一直惦記著你，對孩子的愛都藏在了背後。”
蘇好咬著哈密瓜，嗯了一聲。
“他很愛你，蘇好。”
這一個半月來，一家人都看著周揚怎麼陪著蘇好走出那輕微的抑鬱，他甚至沒有分太多的感情給兩個孩子，他始終把蘇好放在第一位，成玲全然看在眼裡，她此時跟蘇好說，是想告訴蘇好。
你嫁對了人。
也想告訴蘇好，她也放心了，同時也提醒蘇好，要好好愛周揚。
蘇好點頭：“我知道。”
成玲一笑，上前抱了抱蘇好。
蘇好也摟住了成玲。
*
日子過得很快，兩個孩子褪去了一開始的皮膚，顯得又白又嫩，兩個都跟蘇好比較像，不過孩子十八變，也不知道以後怎麼樣。名字是蘇好跟周揚兩個人翻書起，翻來翻去，翻到家裡掛著的婚書。
最後選定了女孩叫周綿綿。
男孩叫周嘉延。
合起來就是綿延的意思。
周揚這個人有點重女輕男，但是不太明顯，因為他對男孩是比較嚴厲一些，四五個月家裡買小搖籃。
通常都是周揚懷裡抱著綿綿，嘉延放在小搖籃裡，他長腿踩著小搖籃，一邊搖著，一邊哄著懷裡的女孩。
落地窗外，陽光透進來，年輕的爸爸穿著白襯衫長褲，拿著撥浪鼓搖著給女孩看，下麵的男孩使勁地踢腿，試圖引起重視，卻隻感受到爸爸踩著搖籃晃來晃去的動靜。蘇好一進門就看到了這一幕，她放下小包，從身後走過去，摟住了周揚的脖子，“老公....”
周揚偏頭，吻了她的唇角，“回來了？”
“嗯。”蘇好指尖戳了戳女兒的臉，她跟雲綠幾個人去逛街了，光買孩子的東西了，周揚偏頭看她，下一秒，眼眸眯了眯，“你領口怎麼回事？”
蘇好一愣，低頭一看。
襯衫上衣領口被她解開了，她趕緊攏上，“剛剛太熱了。”
“熱你就可以解開？你在外麵解開？”
蘇好：“......”
她抱緊他脖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周揚臉色很黑。
她自己不知道，在家裡養了兩個多月，這女人豐滿了一些不說，還白了更多，肌膚比之前還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