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從虛空中出現，提著小女孩的後領將她拎了起來。
嶽宸抓著花的手指收緊，看到從虛空中走出的杞梓之後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他嘴角微動，想問什麼情況，卻見杞梓視線掃來，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他卻意外地讀懂了他的意思——他讓他不要說話。
杞梓見嶽宸安然無恙就收回了視線，看向手裡的小女孩：“不過如果你回答叔叔一個問題，叔叔就替他答應把花送你，怎樣？”
小女孩藕節似的小短手小短腿在空中撲騰著，看起來頗為可憐又可愛，她奶聲奶氣道：“我才不要！你欺負小孩子，你是大壞人！”
“真的不要？”杞梓像是拎著小奶貓似的，毫不費力的就將小女孩拎到與他視線平行的位置，四目相對，杞梓笑眯眯道：“如果你答應我的話，不僅那束花，那袋子裡的糖和蛋糕也給你，怎麼樣？”
小女孩的目光不由移到了嶽宸拎著的袋子上，看清楚裡麵的零食，她咽了咽口水，內心掙紮幾秒，伸出一根胖胖的指頭：“我隻回答一個問題哦。”
杞梓問：“一個月前，是不是有修士來過這裡，而且在這附近擺過祭台，設下了陣法。”
小女孩鼓著臉認真想了想，搖頭：“沒有呀。”
“仔細想想。”杞梓將剛剛撿到的一截符籙在小女孩麵前晃了晃：“就是拿著這個的人。”
看到他手裡的符籙，小女孩皺著的小眉頭一鬆，恍然大悟：“你說的是那個好壞的人類天師呀！”
聽到他們的對話，嶽宸眸光微閃，卻安靜的沒有開口。
杞梓將小女孩放了下來，拿過嶽宸手裡的花遞給她，道：“你還記得他的模樣嗎？”
“不記得。”小女孩搖頭，皺著臉：“你們人類都長得差不多，我怎麼會記得。”
“那你記得他身上的氣味嗎？”杞梓問。
“那麼臭的人類，我才不記得呢！”小女孩小腦袋一仰，小表情很是嫌棄。
杞梓若有所思，小女孩跑到嶽宸身邊，踮著腳從購物袋裡翻出一包糖和一個小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裙子口袋裡塞好，這才氣哼哼道：“狡猾的人類！你問了我兩個問題！壞蛋！”說完，她就一溜煙消失在了兩人眼前。
半分鐘後，嶽宸才轉過頭，聲音緊繃：“剛剛那隻是個迷路的小女孩，對吧？”
看到嶽宸明明緊張得不行，卻死要麵子不肯露出絲毫懼意，端得一臉沉穩淡定的模樣，杞梓沒忍住哧地笑出聲：“你要這麼覺得也可以。”
嶽宸喉結滾了滾，壓著四平八穩的語調，似是並不在乎般，隨口問道：“那她為什麼要說‘我們人類’。”
“因為他不是人類啊。”杞梓低眸看著食指與拇指之間的符籙碎片，漫不經心道：“還有，那也不是小女孩，按照人類性彆算應該是男孩，按人類年齡算，他應該能做你爺爺了。”
嶽宸壓了壓狂跳的太陽穴，神色自然地從袋子裡翻出一顆軟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咀嚼和糖分讓他快速冷靜了下來：“你為什麼會知道那不是人類？”
杞梓腳步一頓，似笑非笑：“你懷疑我？”
嶽宸與他對視：“合理懷疑。”
“這件事說來話長。”杞梓搖搖頭：“不過你放心，我是人類。”
“我隻是想知道。”嶽宸緊盯著他的雙眸，一字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杞叔與秋姨的兒子，我認識的杞梓。”
“你打電話問問我爸媽就是了。”聽到他這樣問，杞梓想要整蠱他的心思反而熄了，他用之前在父親那邊的說辭簡單的和嶽宸說了一遍，然後道：“所以，我今天來這裡，就是想確定一下我出事那天的情況。”
說完，杞梓抬眸看向嶽宸：“如果你害怕，現在下山還來得及。”
“我會怕？”嶽宸輕嗤一聲，眼尾的淚痣隨著他微抬的下巴落入枝葉間隙投下的陽光裡，不見風流，反而襯得他格外乾淨清疏：“我從小到大就沒怕過。”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杞梓總覺得他有幾分熟悉。
不是幼時就相識的那種熟悉，而是隱約之間仿佛能夠從他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輪廓的陌生的熟悉感，特彆是那顆淚痣。
想到淚痣，杞梓就想起了嶽雲歸，嶽雲歸眼尾也有顆淚痣，與嶽宸眼尾的淚痣不僅位置一樣，就連大小都差不多，隻不過除了這一點，兩人倒是沒有絲毫相像。
杞梓視線從嶽宸臉上移開，輕哼了一聲：“那小東西挺喜歡你，說不定過幾天你還能見到，到時候你自己問它是什麼。”
嶽宸抬起的腿一頓，又穩穩踩在地上，低沉的聲音裡藏著一絲緊繃：“為什麼說他喜歡我。”
杞梓眉眼彎彎：“到時候你可以問它啊。”
嶽宸：……
杞梓撥開遮擋的樹枝，兩人就這樣走到了山頂。
耳邊是嬉笑吵鬨的人聲，身邊是熙熙攘攘的遊客，第一次，嶽宸從人山人海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看到嶽宸刻意裝作很平常，實則比在樹林裡放鬆的模樣，杞梓壓下眉梢的壞勁兒，湊到他的耳邊，刻意壓低聲音：“你覺得這上麵有幾成人類？”
嶽宸迅速抬眸，不經意捕捉到杞梓眸光狡黠。
他輕笑一聲，夾著低沉笑意的聲音仿佛帶著小刷子，湊到他耳邊道：“隻要有你，彆人是不是人類都無所謂。”
死鴨子嘴硬。
杞梓推開他的臉，走到一塊石頭上坐下，笑眯眯道：“現在幾成人類確實無所謂，等到晚上才重要。”
嶽宸轉頭：“你要在這裡待到晚上？”
“當然。”杞梓睨他：“你也可以先回去。”
嶽宸將手裡一直抓著的糖紙扔進垃圾桶，走到杞梓身邊坐下：“我說過要陪你，就會陪你一起。”
杞梓語帶調侃：“下午那小東西喜歡你，晚上出現的可不見得。”
嶽宸喝完最後一口水：“那又怎樣。”將水瓶向垃圾桶的方向丟去。
杞梓視線在他手裡的空瓶子上轉了一圈，意有所指：“聽說人緊張的時候會總喝水，你從見到那小東西之後到現在，喝了兩瓶。”
嶽宸抬起的手一頓，然後空水瓶呈拋物線，準確無誤地掉入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