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嫉妒(2 / 2)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戚施心中,師兄這句話這幾乎是在變相的告訴他——我絕不會離開你一樣。他因這句話屏住了呼吸,想問他:“師兄,你怎麼可以……”可他始終想不出該說些什麼,便隻好沉默。

可遲槿似乎還覺得不夠,他又道:“而你總有一天,也能使得出。”

他說完,便重新去監督侍靈的工作。由於靈活度和時長都提升不少,今天的工作量比昨天要高上不少。一日下來,房屋的雛形已經有了。最後一個侍靈身影消失時,戚施道:“師兄,建好後有幾間房。”

“五間。兩間充當臥室,一間待客用,一間做書房,剩下一間放雜物。”

“我想要一間灶房。”

“好。”遲槿說完,拿出牛皮圖紙在上麵指了一指,“這裡可以麼?”

戚施點頭。他拿出紫珊珠,“師兄,可否將紫珊珠內靈果各取一株栽到院內?雖說栽到外間的靈果品相差些,卻比山間野果強上許多。”

“野果未必比不上你那果子。民間有些酒專取山間野生的青梅釀造,滋味不比你那些差。”

戚施聞言,不知賭氣還是怎得,道:“師兄說的青梅酒可還有剩?我嘗一嘗,一定能釀的比那個更好。”

遲槿好笑,便拍了拍他的頭:“怎麼偏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上這麼好勝?”

“但於我而言,”戚施望著遲槿雙眼,認真道,“這能叫師兄開心,便不是無關緊要的事,而是頂頂重要的大事。”

遲槿聽了這話,不知為何,臉有些熱。戚施卻還在追問那梅子酒出自何處何人之手。

遲槿眯眼,似乎是在追憶,許久後才道:“釀酒的人早不在了。那酒是許多年前,偶然從一戶農家嘗到的,是家中老人摘取山野青梅自釀的酒。後來再去,發覺老人業已離世,那酒的配方也便跟著老人長埋地下了。”

這並非文中遲槿的經曆,而是遲槿自己的。那時候他租了輛車,和舍友去長白山自駕遊。他們將車存放在山下停車場,便背著行囊上了山。

一行人都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憑著一股意氣硬是要走無人走過的路。可想而知,他們迷路了。

遲槿運氣最差,和大部隊走散了。深山腹地信號全無,手機成了擺設。他隻得獨自一人,在深山中行走了三天兩夜。

彼時正值深秋,山中夜晚尤其寒冷。遲槿自帶的行囊中並沒有多餘抗凍的外套,當第三天的夕陽逐漸隱沒在山脈之下,他幾乎要絕望了。然而就在這時候,他遠遠的瞧見了一裡外隱約閃爍的燈火。

他懷揣著希望走過去,被獵戶迎近家門,被招待喝了一杯暖身的青梅酒,從此便愛上了喝酒。他喝酒暖身空檔,獵戶用有線電話撥通了山下的公安,警察連夜搜尋,總算把他們這群不知世事的大學生找了回來。

那之後一年,遲槿重新登門,發現那處已經人去樓空。而記憶裡的青梅酒也是再也沒喝到過了。

後來他想,也許並非是那青梅酒有多好,隻不過因為是在幾近絕望之際收到的善意,便覺那是人間至純美味,再沒有旁的東西能抵得上。

而戚施對他的依賴,大抵來源於此。

遲槿想著,望著又一次降臨的暮色,歎了口氣。而後轉頭對戚施道:“戚施,指天為誓,從今往後,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要為了他人放棄性命。”他將手按在戚施肩上,以期加重言語中的分量,“哪怕是為了三叔和我。”

戚施清楚誓言對修者有多重要,便搖頭道:“師兄,我做不到。”

“你若做不到,”遲槿鬆開他,“我便離開。我不願將心力放在隨時準備挽救他人的愚蠢之徒上。”

遲槿站起來,居高臨下看了戚施許久。見他始終不回應,便轉過身去,一步步朝著遠處走去。

暮色已深,他身影很快被濃重夜色掩蓋住。在他背影即將消失的時候,戚施緩緩舉手,一字一頓:“我戚施在此指天發誓,絕不會為他人放棄性命。”

遲槿腳步停下,轉過身來。

戚施便望著他的眼,說完剩下半句:“即便是為師父,即便是為師兄,都不會。”

說完這些,他緩緩把手放下,對著遲槿方向慘淡一笑:“師兄,可還滿意?”

遲槿點頭。

“那便回來吧。師兄。”他語氣裡帶了顫音,“不要留我一人在這裡。”

語畢,遲槿便背對著他停在他麵前,“我背你回去。”

戚施爬了上去,回到山洞時,他道:“師兄,我總覺世上無人比我更自私了。”

“為何?”

“我總想師兄離開,好不牽連師兄。可是…… 我做不到。”他收緊手臂,“師兄,我做不到,我不想你拋下我。”

此前所謂的想叫遲槿離開的言論在現實麵前都不堪一擊。他似乎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你是卑鄙小人,無恥透頂。”

遲槿回答卻出乎他的出乎他的意料:“你若能自私些,我反倒很開心。”他回頭,表情鄭重,在淒清月光下似乎泛著光,“無人要求你無私無畏,你需要做到的僅僅是問心無愧。”

但我內心有愧,戚施心道,終歸沒能說出來。

兩刻鐘後,兩人收拾完畢準備休息。遲槿叫戚施先躺下,將靈氣探入戚施受損靜脈,沿著靈氣運轉方向仔細修複對方靜脈。

這幾日,遲槿每天都會這樣做,但收效甚微。不過在那樣等級的靈氣盤旋著直衝戚施體內而去時,他沒有暴體而亡已屬不幸中的萬幸。如今戚施隻是經脈受損,但總有一日會恢複,再不能奢求其他了。

待到體內靈氣耗儘,遲槿疲累地躺下之後,戚施撐著坐在遲槿旁邊,輕輕晃了晃遲槿衣袖,輕聲道:“師兄。”

遲槿翻身麵對戚施,手托著腮側躺著,道:“怎麼,睡不著?經脈還很疼?”

戚施搖頭,“師兄,若我方才不發誓,你會離開麼?”看著遲槿拋下他一步步離開的感覺太過恐怖,壓倒了其他一切念頭。

遲槿聞言歎一口氣,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戚施肩膀,“傻瓜。”到底沒說會不會離開。

待遲槿睡下後,昨天夜裡擾戚施許久的聲音又出現了。

那聲音不屑道:“你憑什麼留在他身邊?”

戚施回應同昨天一模一樣。他抱緊了遲槿,語氣比那聲音還要不屑:“你嫉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