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2 / 2)

平墨垂眸看著杯中明黃色的液體,笑道:“您最知道我什麼德行了。”

盧烽感慨道:“是啊,我把你養大,最知道你什麼樣子,當初把你招進‘雛鳥計劃’的時候,才那麼大點。”

他比了個高度,說:“十一二歲的娃娃,還不到我胸口,嚴重營養不良,一張小.臉瘦得隻剩下一雙大眼睛。”

盧上校雖然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可在E組一向說一不二,嚴厲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沒有人不怕他,今天卻打開了話匣子,像個麵對即將離巢幼崽的老者,喋喋不休地憶往昔。

盧烽:“至今我都記得當時那場大火,事出突然,我來不及叫增員或者聯係當地的消防部隊,聽見裡邊有人呼救,什麼也沒想,就衝進去了,後來雖然救下了人,可落得我一身殘疾。”

那件往事曾經轟動一時,被人口口相傳,連平墨這樣的晚輩都耳熟能詳,像廣大“盧烽粉絲”——譬如裴與屠——提起來永遠義憤填膺,其實總結起來就是:一位前途無量的特種兵,路見危險拔刀相助,結果因為當時自己並沒在執行任務,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受了重傷。

而那位被救的老人,害怕承擔盧烽的醫療費,同時又想訛一筆保險,死活不承認是盧烽救了自己,甚至倒打一耙,在媒體上鬨得沸沸揚揚,險些害得盧烽受到處分。

好在幾經波折找到了當時的監控,才還了盧烽清白,可他卻也落下了終身殘疾。

身體上的重創,對於一個靠體能的特種兵而言,無疑是毀滅性打擊,何況當年盧烽也不過二十三歲。

平墨小時候曾經問過還是E組教官的盧上校,後悔救那老人嗎,當時盧烽給小.平墨的回答是“保護平民是軍人的職責。”

這件事平墨雖然問過,可盧烽還是第一次主動提起,平墨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當年的問題:“上校,您後悔過嗎?”

這一回盧烽卻避而不答,隻搖搖頭,答非所問地說“你倒是把我當年的做派學了個十成十”,便換了話題:“還有那一次,派你暗殺一個海盜頭子,這隻是個普通難度的任務,結果小半年杳無音訊,害得我整日擔憂你——彆光聽我說,喝茶,新水快煮開了。”

平墨乖乖端起茶杯,也附和道:“那一次是真的驚險,還好冷莉救了我,後來她的線人身份和主星合法戶口,還是您破格替我批的。”

盧烽長長地歎息:“是啊,好像昨天的事。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翅膀硬了,要跟那姓裴的小子結婚也隻是通知我一聲,從前跟我保證過的話都忘了。”

當初在聯軍大的內部招待所“交流中心”,平墨曾親口對盧烽保證“任何一個alpha敢標記我,我都會殺了他。”

往事曆曆在目,平墨垂著濃密的長睫毛,遮住眼中神色:“您一直待我最好,彆的戰友都住大通鋪,隻有我一個人從小就睡單間,這件事連裴與屠都很羨慕……”

那個人為了避免和戰友拿錯褲衩,還落下了穿花內.褲的毛病,直到現在,家裡的晾衣杆上還常常一片姹紫嫣紅,每每遇見那壯觀景象,他都恨不得假裝不認識姓裴的。

想到這些,平墨無意識地微微笑起來。

盧烽看著他的目光愈發幽深複雜,平教官隨即道:“我真的很喜歡他,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的人生大事,很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我是你最重要的人。”盧烽低聲重複,複又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平墨習慣性想起身去替他拍背順氣,可剛站起來,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兩眼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盧烽咳夠了,才好整以暇地看著平墨,他比半年前還要蒼老得多,臉上溝壑縱橫,頭發也白了一大半,渾濁的眼瞳貪戀地望著平墨:“既然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今天便報答我吧。”

平墨渾身無力,但頭腦是清明的,他軟軟地癱在花紋繁複的小塊地毯上,費力地掀起眼皮:“茶有問題。”

盧烽笑起來,因為喉嚨裡總是堵著一口痰,所以笑起來也像是一把舊風箱,又引出一串咳嗽。

終於順了氣,盧烽才啞著嗓子說:“還不算笨。”可惜這孩子太信任他,沒辦法對他提起防備之心。

緊接著,卻聽平墨口齒清晰地問:“盧上校,遺荒基地的防護網,是你割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