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的秋季,新學期開始又有了些新的變化。
周嬌仍記得自己初次上學的那天,食堂裡是實心白麵饅頭,第一口噎得她灌了好大口菜湯。
此時打到飄著綠葉子的渾水,抓著兩個黑團子,她朝張國慶使了使眼色,先端著飯菜出門。
這個秋季,分外蕭條,各地連續的水澇、乾旱不停地出現,莊稼物又是減產減收。因此周嬌對手上飯菜沒有異議,可不代表必須咽下。
宿舍內,張國慶留下兩個黑團子,朝詫異的周嬌低聲說道:“我嘗嘗味道,免得彆人問起還稀裡糊塗。”
周嬌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可也不需要傻得連啃兩個。她將一個黑團子掰成對半,收好剩下的放入空間。
這些糧食興許還有用,一點也不能浪費。
“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她先咬了一口,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攙入其中,又苦又澀。趕緊端起雞蛋湯喝上一口。總算咽下。
“比娘的玉米渣窩窩頭還奇葩。”
張國慶接過手,放在嘴邊咬了一大口,笑道:“都是好東西。什麼高血脂高膽固醇絕對不會出現。”
周嬌心疼地端起湯喂他。
連喝了兩大口,張國慶吐了吐舌頭,輕聲說道:“過幾天乾農活一準是這東西。這兩天還得回家想辦法多準備些差不多顏色的菜團子、窩窩頭。最好連餅也搞得難看些。到時候人多拿出來吃也不容易引起彆人注意。”
周嬌了然地點點頭。
“這半個帶給兒子嘗嘗味,也好讓他知道外麵大家吃得是什麼。”
周嬌聽了莞爾一笑。看他說得出,也會舍不得真做。
吃完飯,周嬌讓他趕緊刷牙。自從易解放說自己打了一個飽嗝都讓他二哥聞出肉味,周嬌是小心了又小心。
想到下午輔導員通知晚上再本班開會,有事通知。周嬌下意識地輕皺眉頭,剛開學也不知道又有什麼事情。
“怎麼了?晚上要不要請假?”張國慶意外她人不舒服,摸了摸她額頭,試圖撫平那道皺起。
“想起晚上開會的事情,估計又是不好的消息。”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乾嘛,不是乾農活就是教育課。”
可惜張國慶這次猜錯了。
小吳輔導員站在黑板前麵,先慷慨激昂地講述目前大好形勢,接著語重心長地述說如今短期內麵對的困難,希望與同胞們共度難關。
最後他提到全校為了支援災區,規定從每人每天一斤降至八兩,而女生六兩。希望大家同心協力共創美好社會。
“困難是暫時的,祖國養育了我們,希望同學們伸手愛心的手,積極參與到這次活動中。”
周嬌對於什麼困難是暫時的,心底暗自嗤笑。可有句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自我安慰,吃了這麼久的白食,還能留點算不錯了。尤其前世自己還得打工賺學費和生活費養活自己。
自欺欺人讓周嬌心裡舒坦了些。可彆的同學不是這麼想的。彆說一斤都填不飽的青年們,對於部分常常貼補家裡的同學們無疑是釜底抽薪,雪上加霜。
菜肴已經沒有油腥,每天清湯寡葉,主食還加上各種野菜,粥裡更是可以數得著的米粒。這樣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如今連早鍛煉大家都不敢去,就是一泡尿肚子又空了,連跑得力氣都沒有。
可是能怎麼辦?向學校提意見?連老教授都要減量。想上頭提意見?誰也沒膽量提出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