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凍土的掙紮(1 / 2)

卓航是九點才知道, 白昀希相親把自己相到了醫院去的。

當時他已經在一個叫“緋朝”的清吧裡等了很久,等知道消息, 駕著超跑在夜晚的京市轟出三十碼,烏龜一樣爬到醫院時,已經將近十點半。

八點以後,醫院就不讓進人了,不過這種門禁製度,對卓航這種可以隨時亮出“我爸是XX”的人來說,完全形同虛設。

他順利地到達了白昀希所在的特等病房, 然後喋喋不休地與對方說了半天的咖啡館豔遇:

“……笑笑就是個洗頭妹,哎, 你彆撇嘴啊,洗頭妹怎麼了, 堂堂正正靠手藝掙錢。”

“現在的社會,可愛點的女孩子來錢的途徑多了,可笑笑呢, 她還穿著三十塊錢一件的T恤, 五十塊一條的牛仔褲,連首飾也沒一件真的, 全是十幾塊一條的假貨……笑笑她爸媽離婚了, 她現在跟著他爸,一大老爺們帶孩子, 想想都怪可憐的……”

“我告訴她, 我就一送外賣的, 她還安慰我,說人窮誌不短,她現在也在跟大師傅學,等哪天手藝出師了,就可以給人剪頭了……”

“……笑笑……笑笑……笑笑……”

白昀希繃著一張冷到北極的臉:

“外賣小哥你是不是忘了,這兒還躺著一個病人?”

卓航摸了摸鼻子,不免有些訕訕。

“我哪知道那位陶小姐這麼彪,能生生把你堂堂白公子砸到醫院?你也沒那麼弱不禁風啊。”

“噯,不過我看……陶小姐人長得好看,比上回追你的蕭薇還漂亮,而且背後還有一家陶然百貨,市值幾十個億,你確定不要?”

如果卓家有兩個礦,那白家就有十個礦。

卓航越想越覺得合適。

陶靜能折節下交蘇笑笑這麼個洗頭妹,說明不嫌貧愛富,品性不錯。而白昀希這真身要亮出去,陶靜隻會更稀罕。

要兄弟真跟陶靜成了,他再跟蘇笑笑湊一對,豈不是親上加親?

“不要。”

白昀希斬釘截鐵地拒絕。

他不習慣說女孩子壞話,這陶小姐明顯是太喜歡自己了,為了達到目的都把他砸進醫院了,要再接觸接觸,為愛瘋狂起來,把他砸出個半身不遂,誰來負責?

卓航聳聳肩,看來兄弟是沒看上。

也罷,強扭的瓜不甜。

白昀希瞥了眼床頭的手機,順手拿了過來。

陶小姐現在還沒給他消息,但過幾天肯定是要找個理由跟他深入接觸的,為避免給陶小姐造成錯覺,讓她以為自己有機可趁,他還是趁早刪了的好。

白昀希想到做到,果然在第二天的清晨,把蘇笑笑給拉黑了。

蘇笑笑卻半點沒有聯係這個卓先生的意思。

她很忙。

按[我舞我秀]這個節目的規模和宣傳,全國賽必定高手如林,她不能懈怠。

於是,在短暫的相親結束後,剩下的七天時間內,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練舞上,人的潛能不逼一逼,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蘇笑笑一向覺得自己是個有天賦的——

否則也不會莫莉激一激,就敢放話說要打敗對方,再衝動,這點腦子還是有的。

剛學拉丁的時候,她還是個五歲的小豆丁,父母忙,平時都是各種幼托,周末又把她往琴行一放,報了爵士鼓、拉丁和主持人。後兩項,她學得差強人意,唯獨在舞蹈這一塊,卻進步神速。

在拉丁老師還在教倫巴的原地換重心步時,蘇笑笑已經將倫巴所有的基礎舞步,包括時間步、walk步、方形步、紐約客步等九種舞步給記住了。

再練了半個月,彆人剛開始練第三個基本動作時,她已經可以把所有的基本舞步掌握、串聯起來了。

當時的拉丁舞老師驚為天人,甚至為此專門聯係了她的父母,稱她“天賦異稟”,放在這種連教學資質都不太正規的培訓機構未免暴殄天物,不如能送到省裡,跟著名師深造,以免浪費天賦。

隻可惜她的父母疲於生活,再三思慮之下,還是拒絕了這個建議。

蘇笑笑依然跟著那個拉丁舞老師學習。

她在一年裡學會了倫巴,學會了恰恰,學會了牛仔、桑巴和鬥牛舞,而後麵三項——其實是跟著視頻學的。

拉丁舞老師教無可教,又一次建議蘇笑笑的父母將她送去省裡更專業更正規的機構,接受更好的教育,最後依然還是被拒絕了。

當時她的家裡新添了一個弟弟。

父母沒有重男輕女,可普通的工薪階層,負擔兩個孩子已經夠吃力,更彆提搬去省裡,放棄現有的生活和工作,為她聘請明示了。

於是蘇笑笑就這麼不上不下地混著。

可她在舞蹈上的天賦太出色了,不論什麼樣的舞,她都能分分鐘拆解出無數個基本動作,然後在極短的時間內融會貫通,所以在拉丁舞絕無可能再繼續深造的情況下,她父母出於對她的歉意,又給她報了街舞,初三時又學了國標。

直到高中。

整個高中三年,蘇笑笑除了每天拉拉筋,不讓身體荒廢,沒有再跳過一支完整的舞,她把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了書本,全身心沉浸在課堂,最後終於在高中畢業那年考上了全國最牛的學校,北清大學——

她弟從小就念叨著要考的大學。

在大學,蘇笑笑隻跳過一回舞。

再畢業,也許是心裡那點念想,兜兜轉轉她最後還是去了幼兒培訓班,和她從前的拉丁舞老師一樣,教孩子跳舞。

時間,是極其可怕的存在。

它能澆滅熱情,能湮滅夢想,蘇笑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在最開始跳舞時,她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了。

可在此時,她好像回到了從前。

僅僅是快樂地、單純地跳舞,什麼也不想,沒有任何其他原因。她可以用肢體表達憤怒,可以用肢體表達熱愛,用肢體表達遺憾……

一切情緒在舞蹈裡,都是無聲的而動人的。

也許她該感謝莫莉。

雷鋒先生:[嘿,回神了。你都這麼看了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