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烤魚,她吃了三分之一,傅青淮就不讓繼續吃了。
結了賬,帶她往外走,夜晚的風微涼,便敞開大衣,包裹住了她尚還纖細的身子。
兩人沿路慢慢走過去,城市的燈火斑斕,瞧著怪好看的,快到住處時,借著夜色,薑濃忽而抬起微暖的手指覆上了男人腕骨。
傅青淮黑如鴉羽的眼睫望來時,她卻示意看前方燈火通明的便利店。
是沈洐獨身站在店前,戴著墨鏡,燈照在他身上,路人雖撞不到他,但是那隻導盲犬早就跑一旁去瘋玩了。
先前薑濃就聽程斯成說過,那隻導盲犬不是特彆正經的,是以前登山救援犬,退役後,才被雙目失明的沈洐收養在了身邊,平時貪吃,還經常帶錯路。
靜了會。
傅青淮低聲問她:“要過去跟他說一句話麼?”
薑濃臉上有猶豫的表情,這數月來她都沒想好該怎麼真正去麵對——親生父親。
好在所有人都不逼她,傅青淮拍了拍她肩膀:“站原地彆動。”
他將黑色大衣搭在薑濃身上,怕她體虛受寒,而自己就穿著單薄的襯衫長褲,走向了獨身一人的沈洐那邊。
隔著遠,薑濃是聽不見兩個男人在聊什麼,隱約感覺沈洐精準的朝她這個方向轉了臉,隨即,又給傅青淮遞上了一盒月餅和新鮮的石榴。
沈洐的口型像是在說:“我書上查過了,孕婦是可以吃石榴……月餅讓她小嘗一下就好,彆貪吃。”
這些東西,傅家都缺不了,但是沈洐就是愛隔三差五送這些,原本是想放在小區保安那邊的,而恰好碰上了,就索性直接給了。
傅青淮接了東西,見他身邊沒個人,薄唇輕扯出的嗓音也叫風吹散了些:“九叔等會怎麼回去?”
薑濃都沒改口,沈洐自然不會要求傅家這位改口,轉頭對著他方向說:“我就住附近酒店,慢慢走回去便是。”
傅青淮倒沒說什麼,幫他把那隻玩野的導盲犬給叫了回來。
隨後,沈洐也不急著走,就這麼拉著導盲繩站在原地,一身深藍色風衣像是要融進黑濃的夜色裡,不知過了多久,街邊的燈光或濃或淡,都逐漸的恢複安靜。
*
公寓裡的暖燈也同樣襯得夜色安靜。
薑濃洗過澡,就蜷縮成一團躺在柔軟的雪白床上,任由黑色長發披散下來,她沒有困意,半睜著卷翹的眼睫看著牆壁上的倒影。
直到傅青淮也洗完澡,自後麵抱住她。
兩人的身體意外的和諧,他手臂習慣圈住她的肩膀和護著肚子,這個動作,也給足了薑濃莫大的安全感,是察覺出她喜歡後,每晚都會這樣抱著她。
傅青淮在耳邊低語:“他已經把你母親的牌位接回了沈家,上了族譜,如今你姓薑,卻也是貨真價實的沈家小姐。”
沈洐不會強行要求薑濃改姓,他將解宜夏的牌位接回沈家,也是考慮到,這樣日後……就不會有人拿私生女這套來說她。
江城的人隻知道沈家那位一生都在反骨的九爺有女兒了,沈小姐不姓沈,卻生的宛如人間仙子。
私下不少人好奇。
樣貌要是和沈家美人家主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一個是沈洐流落在外多年的親女兒,一個是繼承他產業的親侄子,自然是難分勝負的。
於是就有人鬥膽想上門求娶,誰知搞半天,傳說中的沈小姐壓根連家門都沒踏入過,想娶?沈家直接叫人去瀝城傅家求娶。
看傅家那位,願不願意把老婆讓出來。
如今薑濃人是沒現身,就已經掀起過一陣風浪了,名氣比新聞界更大。
她在傅青淮懷裡找了個姿勢睡,微闔的眼,睫毛卷翹而柔軟:“我不要做沈小姐,我要做三哥的豌豆小公主……”
傅青淮撳滅了燈,免得亮光刺到她。
而薑濃下一句,又故意拖著尾音:“可惜你已經有豌豆小公主了。”
傅青淮從被子裡摸索到她手,眼底映著夜色,似泛開波瀾似的好看笑意:“三哥貪心,申請一下,可不可以有兩個豌豆小公主?”
薑濃也笑,將臉往他脖間蹭了蹭,就不再說話。
一夜過去。
傅青淮早起要去公司處理事情,就提早二十分鐘,開車送她去新聞台。
外麵天色冷,薑濃睡醒的迷糊勁還沒過,穿著一身寬鬆的針織長裙,又拿流蘇發簪將烏錦般長發簡單挽起,臉未著脂粉卻氣色紅潤。
而垂在身側的手還拎著要喝的熱牛奶和紅彤彤的石榴,是今天的孕婦零食。
她從清冷的大廳往走廊去,要搭乘電梯去辦公室。
還沒走幾步遠,就看到電梯前站著一抹熟悉的深藍色身影,是沈洐,他偏愛藍色,永遠都是妥帖筆挺的,將頭發梳得很整齊,站姿更是如青鬆一般,瞧著利落得不像是盲人。
薑濃猶豫幾秒,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沈洐會識步音認人,沒等來電梯,倒是等來了薑濃。
隨著距離不斷地縮近,他下意識想去摸口袋有沒有太妃糖,記得第一次在機場見她時,薑濃就是吃這種糖。
還沒摸出來,叮的一聲電梯來了。
薑濃提下高跟鞋,側身站在一旁,眼眸靜靜看著他。
沈洐已經忘卻太妃糖在另一隻口袋,掏了半天,拿出了個卡通橡皮泥,是今早便利店買早餐時,店員送的:“濃濃,我。”
薑濃纖白的手接過了這卡通橡皮泥,自然不過地請他進電梯,按鍵的時候;
聲音質地乾淨無比,入耳問:“爸爸是去幾樓?”
要不是封閉的空間內沒旁人,除了暖氣外,就聽不見其他動靜。
沈洐險些以為,他是眼睛瞎了,耳朵也要罷工。
薑濃的這聲爸爸,讓他握著拐杖且骨節分明的手抖了抖,醇厚的嗓音有點啞:“三十六樓。”
“好。”她清柔語調很平靜,仿佛是叫了二十來年了,沒有一點奇怪的。
隨著電梯層層往上走,沈洐微抬起頭,暖光在他高挺的鼻梁旁落下一抹陰影,笑容卻是儘顯在英俊的臉龐上的,主動跟她報備:“我來台裡談讚助的事。”
薑濃猜到沈洐往這裡送錢,多半原因是為了自己。
她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懷孕以來,就更柔軟了:“爸爸是要讚助哪個節目?”
沈洐是想要讚助傾聽,不過薑濃退下來了,又沒手握其他節目,就隨便挑了一兩個新籌備的……等他說完,電梯也抵達所在樓層。
薑濃什麼都沒說,白皙的指尖抵著光滑如鏡麵的電梯門,耐心等他出去。
沈洐舉著拐杖踏出半步,未了,又被薑濃喊住了,是輕笑,慢慢的說:“台裡的食堂您還沒吃過吧,談完讚助的事,我請您吃早餐。”
“好。”沈洐溫聲答應:“這次爸爸一定不會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