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見麵從這一句話開始,就注定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相見時機。
霍川和沈和安之間的仇怨並不是一天兩天了, 沈和安有意想親近, 和霍川並不領情, 言語間鋒芒畢現, 場麵上的氣氛很僵硬。
栗笙隻好借口自己還有事,讓霍川帶自己離開。
夜色濃稠, 霍川走在他前麵, 隻留給她一個頎長挺拔的背影。
他的脊背永遠挺的很直,這讓他的氣質看起來多了幾分高傲,栗笙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心事重重地盯著他的背影, 忍不住歎氣。
——事實發展好像總是偏離她的預期。
霍川並沒有和沈和安就喬妙妙展開她想象中的爭奪修羅場, 自始至終, 他的目光就沒有落到喬妙妙身上過。
兩人行至車前, 霍川拉開門坐進去, 栗笙忐忑地轉過頭看一眼身後, 茫茫夜色裡, 沈和安將喬妙妙摟進了懷裡,喬妙妙嬌小可人, 依偎著他, 兩人的背影看起來萬分和諧甜蜜, 這樣的感情,已經容不下第三者了。
栗笙惆悵地收回眼,坐進車內時, 看見霍川倚在座椅上扯開領帶。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可栗笙還是敏感地感覺到了他的燥鬱感。
他極少有這樣的時刻,大多數時候的他,永遠冷靜自持,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栗笙叫他,“霍總。”
霍川看過來,她的瞳仁像是一汪乾淨的池水,明亮澄澈,內心無可自抑的又犯起極深的厭惡感。
他蹙眉,聲音冷沉,“怎麼。”
栗笙咬著唇,艱難的措辭:“其實,霍總,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過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他那麼優秀,沒必要做誰感情裡的配角,更何況,他也並不喜歡喬妙妙。
因著她看過書,知道當年事件的全過程,所以從上帝角度看,沈和安錯在年輕氣盛,沒有了解實情就找霍川打了一架,以至於助聽器落地,讓所有人都看到了霍川的窘態。
可既然要算這一件事裡,沒有任何人是無辜的。
他的殘暴的繼父、那些取笑他的同學、那個發現問題卻不及時製止的班主任,都曾經作為施暴者,讓他感受到了莫大的惡意,沈和安和喬妙妙隻是這件事的導火.索罷了。
至於現在,霍川的繼父已經被他送進獄中,生不如死;於是他把剩下所有的賬都算在了沈和安和喬妙妙身上。
看書的時候,就有不少讀者心疼霍川,以至於後期霍川依靠著自己的身份一直對男女主百般刁難,也都不覺得厭惡,反倒一直勸作者給他配個好女孩溫暖他,他見到了這個世界太多的陰暗麵,也需要一束明亮的光去溫暖他和照亮他。
顯然,喬妙妙並不是那一束光,喬妙妙是沈和安的。
栗笙咬了咬唇想:在此之前,她一直想要儘早離開他,希望他能到喬妙妙身邊去,可現在想來……
勸他放棄喬妙妙會好一點嗎?
——放棄和男女主的爭鬥,去擁有自己的生活。
栗笙握住他的手,難得的開始思考一件事——
這些天相處下來,她對他也早就脫離了一開始的害怕範疇。也隨著逐漸了解,她發現霍川的生活過的很糟糕。
他不好好吃飯,總是熬夜,她偶爾半夜起夜,也能見到他書房自門縫裡漏出來的那一點兒光,他甚至沒有感情起伏,像個連軸轉的賺錢機器。
如果他願意走出仇恨,去擁抱自己的人生,她會努力去溫暖他。
不是每天虛假的我愛你,而是真真切切的,她會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讓他發現其實沒有仇恨的生活也很美妙。
車內很靜,靜到隻有彼此的呼吸聲。
霍川眼皮垂著,金絲邊眼鏡在燈光下折射出一抹光,“是麼。”
光影斜斜地落在他的臉上,一半在明,眼下部分全隱在暗處,栗笙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她有點急切地握緊他:“霍川。我知道這很難,我理解你,你也可以不用原諒他們,但你能不能多關注關注自己?”
栗笙的眼睛很亮,像是通透的琉璃珠。
她不太會掩藏情緒,時常被他看穿心情。
相處這些日子,他極樂意看她被他氣到,對他說著沒事,眼底卻總冒著火光,分明氣極。
他凝視她,想從她眼中找出幾分異樣,可什麼也沒有,她真切的在關心他,認真地建議他擁有自己的生活。
心臟無端的跳快一拍,手腕上她手指的溫度微涼,他微微皺起眉,看她十根手指纖細,透著微微的粉。
車內陷入長久的靜默。
栗笙茫然地看著霍川,他的手腕還被她雙手緊緊的握著。
“許栗笙。”
他很少喊她名字,兩人在一起那麼久,他素來寡言。
可這三個字,無端叫栗笙心頭一抖,她抬著眼,看見他微微彎起的唇角,幅度很小,其實看不大出來,隻是她和他呆在一起時間久了,知他真正麵無表情是什麼樣的罷了。
他笑了,隻是這個笑容裡沒有任何溫度。
像是聽到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而微微勾唇捧的場。
他一指重重敲在方向盤上,“咚”的一聲,叫她的心也跟著猛跳一下——
“不要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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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的關係和天氣一樣急轉直下。
好意被辜負,栗笙自然很生氣。
他不明白當時在車裡她下了多大的決心,可她卻明白他這樣抗拒的理由,這導致她氣了一晚上,又默默想開了。
霍川在書裡就是大反派,負責給男主使絆子,偶爾成為女主的金手指,這是他的設定,單憑她幾句話,自然不可能因她而改。
這讓她有點喪氣,這幾天乾脆和霍川就變成隻打招呼的同居舍友。
這樣的關係蠻好,霍川是個極其寡言且自律的人,也不會乾涉她的愛好,栗笙乾脆樂的輕鬆,也不想急著分手了。
反正她所有的策劃都會脫離自己的預期,倒不如慢慢發展,以兩人現在的僵持氣氛來看,這層關係也若有若無,再冷一段時間也就自然而然斷了。
這天霍川有事要加班,栗笙惦念著之前答應趙圓圓要做的小餅乾,再加上霍川的生日也臨近了,乾脆一個人在公司附近將就著吃了點,然後去逛了超市,買足了這兩樣的材料。
等逛完超市出來,手裡拎著兩大袋食材,在司機師傅的幫助下才提上計程車,然後愉快地回家了。
霍川平日裡在家雖然從不開火,但廚具應有儘有。
栗笙係上粉色的草莓圍裙,將頭發盤成發髻,一切工序準備妥當,便開始攪和麵團。
她準備做多一些,除去自己吃的,還有公司同事的,她還準備給喬妙妙也送一份,前幾日的不歡而散是她造成的,她想對喬妙妙和沈和安說對不起。
帝都深秋以後溫度一降再降,辦公室裡有暖空調傍身,走進電梯便遍體生寒。
已經夜深了,薛讓打了個噴嚏後,尷尬地衝霍川笑笑,“霍總,這天冷的好快,看來該加衣了,省的被凍著。”
霍川輕嗯一聲,看時間已近晚上十點,兩人下到停車場,他讓司機送薛讓回去。
薛讓不肯,“霍總,你忙一天了,再開回去太辛苦了。我住的近,打個的,回去很快。”
“不用。”霍川拒絕,“上車吧,外麵冷。”
薛讓沒轍,萬分感謝,“那謝謝霍總了。”
他坐上車,車窗忽的被輕敲兩下,薛讓不明所以的放下車窗,“霍總,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