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1 / 2)

第十章

梅驚弦糾結的看著他,確定他確確實實是這樣認定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要說他並不喜歡沒玩沒了的比鬥,那麼最不想的遇見的就是這樣的對手了。

將一場比試看得比什麼都重,並將輸贏和生死放在一起,執拗又倔強,更不容易勸服。

這樣的人對武道的看重固然讓人敬佩,但對自己的生命未免太過輕忽。

他看了西門吹雪片刻,忽然席地而坐,將青玉流置於膝上,如玉般的指尖在琴弦上躍動。

幽幽琴聲自他的指間傳出,在水台中回響,與夜間的蟲鳴鳥叫相應和。

山澗潺潺的流水,竹林間在風中飄舞的落葉,初春時悄然綻放的鮮花,野草枝頂端垂下的那顆露珠,巍峨山峰間透出的晨曦金輝,雲下展翅而飛的白鶴……一幕幕仿佛都在這琴聲中構成,令人身臨其境,仿佛真真切切的看到那樣微小又壯麗的情景。

九曲紅橋上踢踢踏踏奔過來幾隻小梅花鹿,圍在盤坐撫琴的少年身邊嬉鬨。

花滿樓最能體會到這琴聲中的意趣,待琴聲停止,口中發出一聲喟歎,輕聲道:“我好像看到了林葉飛舞、鮮花盛開,高山日出和朝霞染紅天空的美好景色。”

梅驚弦對他微微一笑,“這世間最美好的,正是這些最尋常的景色。”

花滿樓讚同的點點頭,“我往日亦覺世間有許多美好之事,但聽了梅公子的琴聲,卻又有了一番新的領悟。”

梅驚弦看向西門吹雪,這人仍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讓人看不清所思所想。

看來果真是個執拗的。

少年的手撫摸著琴上的青玉,臉上含笑,忽然道:“我師門武功為琴劍雙修,我為門主長徒,長輩們更是嚴格要求,不求事事做到最好,也必然不可落於眾人之後。我三歲習琴,因不喜見血,遂不喜用劍,十歲第一次參見門內比試,被一位師兄用劍從台上逼了下去。師伯盛怒,收了我的琴,讓我拿著劍站在場上,接受十多位師兄弟的挑戰。”

當時的他還深受前世的影響,內心對像刀劍這樣鋒利的管製品,總有一股難以言明的避諱,所以和琴配套的劍幾乎都是被壓在下麵,連動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西門吹雪的目光仿佛閃動了下,落在他臉上。

“我劍術淺薄,沒有了琴,即使師兄弟們留了手,還是受了不輕的傷。門中流言四起,說我才不配位,辱沒了師父與師祖的名聲。”梅驚弦臉上仍是帶著笑,食指還漫不經心的挑了下指下的琴弦,沒有說那些傳流言的弟子最後都被大師伯狠狠的罰了一頓。

一隻腿上纏著花枝的雪白小鹿揚起腦袋蹭了蹭他的臉,他抬手摸了摸它的耳朵,接著道:“我休養了兩個月,終於拿起了劍,因起步較晚,比不得其他師兄弟,隻好暫時將琴放下,將精力用在練劍上。後來我逐一挑戰那些在劍術上勝了我的師兄弟們,開始時,總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十次中未贏一次。輸了後我就回去繼續練劍,待覺得自己有所小成時,就繼續挑戰,隨著時日漸久,竟也有了勝績。最後,門中同輩中,可匹敵者屈指可數。”

“後來有人清算了我的敗績,竟不下於百場。”梅驚弦淡淡一笑,認真的看著西門吹雪,“我輸了百場,還活在這世上,而你隻輸了一場,就要以命相付嗎?”

西門吹雪沉默一瞬,冷然道:“對我而言,輸就是死。”

“以身殉道,固然可敬。”梅驚弦起身,將琴背回身後,“然身死道消,世間不複,更遑論尋求劍道極致。”

白衣劍客沉默不語。

“武學之道,不該一概而論,天賦卓絕且勤學苦練之人,每日都有進境,劍之道亦如是。”梅驚弦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苦口婆心過,“君若止步於此,未免可惜。言儘於此,望好自珍重。”

話落,他疾步出了水閣,生怕這白衣劍客說不通追著要死在自己劍下。

“梅公子!”上官丹鳳追了上去,“你要去哪裡?”

少年攜著小鹿匆匆走在九曲紅橋上,“如今早已過了晚膳時分,在下腹中饑餓,自當找個地方用些夜宵充饑,順便尋個去處以供休憩。”

閻鐵珊追在上官丹鳳後麵,聞言立刻道:“公子於公主及在下有大恩,此等小事,怎可勞公子費神?我馬上讓人準備酒宴,給公子與公主接風洗塵。”

梅驚弦本想就此離開這裡前往京城,但思及上官丹鳳剛剛失去了父親,這閻鐵珊雖說是大金鵬王朝舊臣,對上官丹鳳的態度也十分恭敬,但僅此一麵也不能妄下定論,多待兩天觀察一番也好。

於是從善如流道:“那就有勞閻總管了,不過無須太過費心,一二小菜便可。”

第二日,梅驚弦沒有見到那名為西門吹雪的白衣劍客,聽陸小鳳說對方已經於昨夜離開,不由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