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齡的說法乍聽沒有問題。
陸小鳳沉默不語,低頭看著指間夾著的梅花苞。
但有道是說多錯多。
金九齡以往辦案的風格都十分果斷利落,行動也十分果決,何曾這樣優柔寡斷過?僅僅是因為顧忌梅驚弦的武功及和花滿樓的交情?
之前他被薛冰的事情擾了心緒,現在回想起來,來到揚州後發生的將嫌疑指向梅驚弦的樁樁件件……似乎有些微妙的違和。
冷血也不知是信沒信金九齡的話,沉聲道:“三師兄與梅公子相識,他在這劍穗送到六扇門的時候就發覺這劍穗與梅公子的劍穗一模一樣。”
聽到冷血說梅驚弦與追命認識,又聽到他對梅驚弦的稱呼一直未變,金九齡心中的預感越發不好。
他眉頭輕皺,有些不讚同道:“原來三捕頭早已經發現了這個線索,那為何這些時日不對梅驚弦采取行動?”
“因為梅公子絕不可能是繡花大盜,三師兄看到這劍穗後就猜測到恐怕是有人蓄意栽贓,於是大師兄決定按下不表,將劍穗鎖入庫房。”
冷血眉眼如刀削般冷然,說完轉頭看了一眼梅驚弦,不巧正和少年看過來的眼睛對上了。
青年深棕色的瞳仁閃動了兩下,又很快垂下眼簾轉開了目光,仿佛有些赧然,而那眉眼間的冷意也就此化開,竟透出兩分單純無害的感覺。
梅驚弦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這位傳聞中諸葛神侯悍勇無畏的小徒弟打眼看去像是一匹狼,那獵食者的氣息都把他的鹿給嚇跑了,但不經意的時候又像是一條溫和無害的小奶狗,這多變的模樣還怪有趣的。
“四捕頭,”金九齡仿佛有些難以忍受,聲音都重了幾分,“公門之人辦案應講究公正,繡花大盜之事何其重大,不說聖上親自下旨,單說那一百五十萬兩官銀可是關係到西南與東北受災百姓的民生!即使梅驚弦與三捕頭頗有交情,但如今他罪證確鑿,縱然三捕頭想要徇私,可一旦聖上怪罪下來,六扇門也擔不起這重責!”
金九齡麵上正義凜然,心中卻激蕩不已,早就將剛才那絲不好的預感拋在腦後。
追命瞞下證據與線索的行為對他而言極為有益,其中甚至還牽扯到了無情,隻要他最終落實了梅驚弦繡花大盜的罪名,隨後大可也將追命與無情隱瞞不報的行徑呈報上去,到時候不僅達成了計劃,或許還能將這四大名捕也拉下水。
沒了這四個在頭上壓著,他在六扇門也能更進一步了。
冷血猝然轉頭,冷冷的看著金九齡,“你說三師兄徇私?”
在冷血仿若利刃般的視線下,金九齡心中一緊,強自鎮定下來,撇過頭,含著怒氣道:“三捕頭早知道那劍穗是梅驚弦的東西卻絲毫不提,其他三位大捕頭知曉此事也當做不知,這不是徇私是什麼?”
冷血麵色不變,目似寒冰,聲音又冷又沉,“梅公子不是繡花大盜,三師兄也沒有徇私。”
“四位大捕頭要包庇嫌犯,也得拿出確鑿的實證。”金九齡冷笑,“否則,就不要怪我將此事呈報刑部了。”
眼下四大名捕中隻有冷血一人在此,金九齡話中卻將包庇嫌犯的名頭安在了四人身上,其暗藏的心思已經浮現一角。
陸小鳳目光複雜,用仿佛第一次見麵的目光看著金九齡。
梅驚弦垂眸斂目,不想目視此等小人。
冷血仿佛沒有聽到金九齡話中的威脅,看了他片刻,忽然道:“近三個月前,有江湖人士為國庫捐獻了五千八十五萬兩白銀。國庫充盈,西南水患與東北大旱兩災得解,聖上龍顏大悅,感念其人之仁善慷慨,利國利民,意圖下旨表彰。但此人漂泊江湖行蹤不定,導致聖旨下了兩月餘都未送到其人手中,一直放在神侯府擱置。”
金九齡隻是六扇門的一個小捕頭,還未夠得上上朝廷議的資格,所以對此事一無所知,知曉此事的人也不會特意來和他這一個小捕頭說這事兒。
此時此刻,冷血卻忽然無故提起這件事,金九齡聽到最後,隱隱有了預感,麵色漸漸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