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2 / 2)

說到最後,他又長長歎了口氣,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憂鬱愁怨道:“玉夫人啊玉夫人,你為何這麼快就離我而去了呢……”

西門吹雪六歲以前還會因著他這幅作態跟著傷情懷愁,然而隨後幾乎每隔一段時日都能見到這一遭,經過了二十多年,早已習慣到能視若未見。

他雙眸清亮而冷銳,沉聲道:“於你而言世上女子皆為塵土,而於我而言,世上隻有兩種人,用劍之人,及不用劍之人。而梅驚弦——”

“——他是第三種人。”

西門吹雪看著玉羅刹,一字一句沉聲道:“而世上隻有一個梅驚弦。”

話音落下,四周登時一片寂靜。

清風忽起,給這初秋的夜晚更添了幾分寒意。

兩人無聲的僵持片刻,玉羅刹首先打破了沉寂。

濃霧中傳出了他兩聲輕笑,隨即是無奈的話語,“罷了,你既然如此看重他,那麼我也不會去動他,免得唯一的兒子將來不給我養老送終。”

西門吹雪深知眼前之人的習性,對他似乎無奈妥協的說辭並不全信,但也沒有再深究。

言多必失,若再繼續,隻怕會激起眼前這人對梅驚弦的遷怒。

眼看天色已經很晚,他轉身欲走,卻再次被玉羅刹叫住了腳步。

“小雪。”玉羅刹性情詭異多變,此刻聲音又恢複了正經模樣,“離紫禁之巔的那場決戰隻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你既然決意去赴這場生死之約,那對於那個彈琴的小子,你想好該怎麼辦了嗎?”

西門吹雪沒回頭,沉默不語。

“那小子還沒開竅,小雪你這一去若是回不來了,那小子也就一輩子不知道你的心思,或許日後還會娶妻生子兒孫滿堂。”玉羅刹正經不到片刻,忽然憤憤道:“這對我兒子也太虧了!”

“他會如何都與你無關。”西門吹雪不想再聽下去,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就消失在夜色中,“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

玉羅刹看著那抹雪白被黑暗的夜幕所湮沒,在一片寂靜中,口中發出幾聲幾不可聞的喃語:“既然不能傷那小子的性命,那就榨乾他的價值好了,紫禁之巔……紫禁之巔……活下來的,一定是小雪……”

……

雅州因是多民族聚居之地,且地廣人稀,武風也不盛,倒是頗為太平。

梅驚弦斟酌再三,考慮到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決戰之期漸漸臨近,於是決定暫時在此處安居下來。

他原本的計劃是一直往西直到昆侖山光明頂,但這方向卻與京城背道而馳,若繼續行走,一旦發生什麼不可抗力的意外,導致橫生枝節耽誤了決戰之期,那便是他的過錯了。

既然決定安居下來,那便不好再住在謝家,梅驚弦特意去找了一處遠離鬨市區帶院子的宅子,當天就和西門吹雪搬了進去。

此後半個多月,他閒暇時便陪西門吹雪練劍喂招,偶爾一起出門領略附近城鎮的風俗人情,日子倒過得頗為和樂安寧。

九月九重陽節,梅驚弦起了個大早,和西門吹雪一起登山插茱萸。

中午回到家吃過午飯後便打點好行囊,準備東返前往京城。

而九月十五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那場約戰早已傳遍了整個江湖,即使是在遙遠的川蜀也有消息傳來。

不少江湖中人已經提前出發前去京城,打算一觀江湖兩大劍客的巔峰決戰。

兩人鎖了大門,牽了馬,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見到謝遜急匆匆走來,見到他們打算動身的模樣,稍稍壓下心頭的急切,勉強道:“梅公子,西門莊主,你們這是打算動身離開雅州了?”

梅驚弦與西門吹雪昨日已經上謝家和謝家人道彆,此刻見謝遜忽而有此一問且神情焦慮,不由困惑道:“九月十五臨近,我們正打算前往京城。謝大哥,是出了什麼事嗎?”

“這……”謝遜長看了看這兩個年輕人,忽然頹喪的歎了一口氣,對梅驚弦拱手行了個大禮,“梅公子,你是我們謝家的大恩人,幾番恩情我謝遜下輩子也報答不完,如今西門莊主要去赴一場生死約戰,我本不該再厚顏相求耽誤你們的要事,但實在是……”

見謝遜如此情狀,梅驚弦更加驚詫了,與西門吹雪對視一眼,忙伸手扶起謝遜,“謝大哥不必如此,你先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若有我們幫得上忙的謝大哥儘管開口。”

謝遜見他言語真摯不作偽,鬆了口氣,心中感激不已,立刻將事情和盤托出。

“我方才收到了光明頂上傳來的消息,有人在光明頂的水源中下毒,教中眾多高手包括左右護法都中了毒,若單是中毒還好,蝶穀醫仙胡青年也在光明頂,這點毒藥對他而言不在話下,可是在他們中毒未解的時候,卻有人用幻陰指偷襲了他們……”

“幻陰指?”梅驚弦擰眉,立刻想到了一個人,“是成昆!”

想起了這個昔日的恩師,謝遜麵上也帶了憎恨之色,恨恨道:“□□成就是他了。”

他稍稍冷靜了下,又道:“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不知何人將教中的消息傳了出去,如今與我們明教素有舊怨的六大門派集結在一起,以峨眉派滅絕師太為首,打算趁機一舉圍攻光明頂!”

自從教主陽頂天失蹤之後,明教群龍無首,先是紫衫龍王黛綺絲破教出走,隨後右使範遙練功走火入魔癡癡傻傻。

如今隻有身份僅在教主之下的左使楊逍一人掌管大局,但教內不服楊逍管製者甚多,其中就包括青翼蝠王韋一笑與五散人。

白眉鷹王殷天正則有意出教自立門戶,一時間偌大的明教竟有四分五裂的趨勢。

陰陽刀蘇赫拉布雖然武功高強,卻極少插手教內事務。

謝遜也是不耐煩麵對教中的紛爭,這才下了光明頂回家躲清閒。

誰料到回了家還未過一段平靜日子,家人險些遭害不說,如今連明教也深陷危機,這一切竟都有他昔日恩師成昆的影子。

僅憑謝遜的三言兩語,梅驚弦就聽出了如今明教的情勢有多危急。

他與明教本無瓜葛,但璧玉白是明教中人,到了這個世界後也一直待在明教不曾想過離開,明教有難,依那隻藍眼貓的性格來看必定是固守到死。

“小……蘇赫拉布呢?他怎麼樣?”梅驚弦有些焦急,但想到以璧玉白的武功,成昆縱然暗中偷襲也傷不到他。

再者大唐明教的內功心法特殊,同時兼具陰陽兩種相反的屬性,即使璧玉白中了成昆的幻陰指,想必也就和吃了一口點心一般輕鬆。

謝遜的臉色卻更為凝重,“蘇赫拉布中的毒是最重的,如今已經昏迷不醒,而胡青牛中了幻陰指,他武功不濟,每日一醒來寒毒便要發作,如今也有心無力了。”

聽到謝遜說明的情況,梅驚弦登時無言以對。

在旁人眼中,璧玉白就是一個毫無內力的外功好手,但其實璧玉白身負陰陽內力,要解開幻陰指簡直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然而他中毒昏迷。

胡青年醫術高明,要解璧玉白中的毒輕而易舉——然而他中了幻陰指無法出手。

——這就成了一個死循環。

璧玉白危在旦夕,梅驚弦自然不能放任不顧。

然而京城與昆侖山光明頂一東一西,他若是去了光明頂,那便意味著不能同西門吹雪前往京城了。

璧玉白身處重重危機之中,隨時都有性命之憂,而西門吹雪此去京城的結果也是生死各半。

梅驚弦一時間陷入兩難之中。

秋風起,卷下路邊老樹上片片樹葉。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寂,即使是心中焦急不已的謝遜,此刻也未曾開口。

紫禁之巔決戰之事傳得沸沸揚揚,他心知梅驚弦此刻正在經曆一場煎熬的抉擇。

不知過了多久,西門吹雪忽然抬手摘下落在梅驚弦發梢的一片落葉,沉聲道:“你去光明頂吧。”

“西門莊主?”梅驚弦抬頭迎上對方的雙眼,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