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2 / 2)

他抬眼,正好對上西門吹雪的視線,想要道謝,忽而想起這句話已然對對方說過太多次。

不說旁的,就說這次的解毒救命之恩,又豈是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就能抵消的?

他本不欲虧欠西門吹雪太多的恩情,但事情往往都不按他所預想的發展。

在他的設想中,這次賞梅之約必然要見證一個結果,或是延續,或是終結。

若西門吹雪收回那些橫生的心思,他們便如以往那般作為朋友而相處,相知於江湖,可托付生死。

而若西門吹雪不改其心,那便相忘於江湖,見麵當不識。

而如今有這救命恩情在前,他又要如何和對方斷絕往來、見麵當不識?

若當真受恩而忘報,連他都要看不起自己。

梅驚弦一時間心亂如麻,隻能避開西門吹雪的視線,低頭專心喝湯。

陸小鳳一邊啃著醬肘子,一邊含糊不清道:“驚弦,那些殺手似乎是受雇來追殺你的,對於幕後之人,你心中可有什麼猜測?”

梅驚弦搖搖頭,無奈道:“你這道題也太難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一路也遇見了不少惡人,也碰到了許多不平事。因他不愛殺人,往往都隻是將人廢去武功,這些人大多都還活著,若有對他懷恨在心的人出大價錢買凶殺他,完全說得過去。

他又想起之前司空摘星受雇來偷他的琴,隨後前往萬梅山莊的路上又被車夫暗算下毒,接著是黑衣殺手的出現,這樁樁件件聯係起來,仿佛一個逐漸鎖緊的密閉的圈,簡直要將他鎖死在裡麵。

陸小鳳也想到了司空摘星,麵色微沉,“我等下就去給猴精寫信。”

“沒用的。”梅驚弦搖搖頭,“你是司空摘星的朋友,應該知道他是絕對不會透露雇主的消息的。”

“前天晚上那兩個殺手……”陸小鳳轉向西門吹雪,最後出現的那兩個殺手,擁有那樣獨特而高絕的劍法,在江湖上絕不會是什麼籍籍無名之輩。

“前天晚上?”梅驚弦驚訝,“前天晚上又有殺手出現嗎?”

他這一覺睡得很長,醒來就在萬梅山莊,對之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西門吹雪點點頭,“中原一點紅和薛笑人。”

“搜魂劍無影,中原一點紅,他失了用劍的左手,如今也隻怕做不得殺手了。”陸小鳳略過一點紅這一茬,提起了另一人,“薛笑人又是誰?”

“他和血衣人是什麼關係?”

不怪陸小鳳將薛笑人和薛衣人聯係到一起,實在是他二人的名字太相似了。

西門吹雪麵色冷凝,冷冷道:“他是薛衣人的弟弟,是個瘋瘋癲癲的傻子。”

“傻子能練出那樣高的劍法,還能當殺手來殺人?”陸小鳳不信,當時那灰衣人的模樣,可一點也不像是個瘋傻之人。

“誰說傻子就不能練劍?”西門吹雪伸手將一盤黃燜羊肉放到梅驚弦麵前,接口道:“正是因為傻了,才能成為殺手組織的首領。”

梅驚弦和陸小鳳立刻聽明白了,薛笑人明麵上偽裝成傻子,暗地裡卻組建了一個殺手組織,以殺人賣命為業。

梅驚弦聽說過薛衣人的名字。

在天下第一神劍燕南天名揚江湖之前,這位“血衣人”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劍客。

薛衣人和燕南天都被稱為江湖劍客中的第一人,究其原因是這二者並非同輩,薛衣人已是江湖泰鬥級人物,如今已過上了半隱居的生活,少在江湖走動。

而燕南天卻正當壯年,走南闖北,鋤強扶弱,名頭響亮,巧合的是,這兩者從未碰過麵,更無從比個高下。

薛衣人退隱林下,燕南天不好虛名,然二人各有各的擁躉,各執一詞之下,這兩個“天下第一劍”便就此齊名了。

當然,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近幾年西門吹雪聲名鵲起,紫禁之巔那場令幾乎整個江湖都為之矚目的決戰過後,西門吹雪已然取代燕南天成為大部分江湖人眼中的劍道巔峰高手。

“好小子!”陸小鳳意有所指的看著他,曖昧道:“表麵上待在家裡一聲不吭,暗地裡卻把那些殺手的底細都查得一清二楚,短短一天就得到了這麼多消息,可真有你的!”

西門吹雪淡淡看他一眼,沒說話。

梅驚弦目光一黯,不願深想,安靜吃飯。

陸小鳳想到的更多,“薛笑人是殺手組織的首領,薛衣人知不知道這件事?”

“原來不知道,”西門吹雪漠然道:“現在也該知道了。”

“薛笑人這一死,買凶之人的線索也斷了。”陸小鳳歎了口氣,轉頭看到正認真吃飯的梅驚弦,一扯他肩上垂下的白色羽紗,恨鐵不成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的心可真夠大的,就不能好好想想幕後之人的身份嗎?”

梅驚弦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被他扯下的羽紗肩領,含笑道:“急什麼?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

陸小鳳看看他,又看看西門吹雪,頹然一歎,提起筷子,“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你們都不急,那我還急什麼。”

梅驚弦也是餓了,足足吃了三碗飯才停下。

直到吃完了飯,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有些撐了。

西門吹雪看著他,忽然道:“外麵風停雪止,不若出去走走消食?”

梅驚弦猶豫了下,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乾笑兩聲,拎了桌上的酒壺就走,“累了兩天了,我還是回房睡睡覺吧。”

梅驚弦看著西門吹雪,心中暗道此行必然要有個結果,再拖延於他於西門吹雪皆無益,便點點頭,“好。”

萬梅山莊內的梅花多是白色的品種,雖然還未開放,然而在雪後的正午,點點白色合著積雪相輝映,也彆有一番意趣。

兩人並肩而行,俱是沉默。

梅驚弦今日的衣服上外罩上了一件白色羽紗,尾端剪裁成鶴羽模樣,從兩邊肩膀披落而下,宛如翩然落地的雲中仙鶴。

羽紗極薄,輕輕一陣風拂過,那白紗便輕飄飄的揚起來,時不時拂過身旁西門吹雪的手背。

西門吹雪手一翻,悄無聲息的將那片白紗緊緊握在手中。

梅驚弦心不在焉的低著頭走了片刻,越發覺得時間難捱,正欲開口,忽覺頭皮一緊,隨即就是一陣涼意襲來。

他往後一退,頓覺頭皮仿佛被扯得更緊了。

“彆動。”西門吹雪按住他的肩膀,“發冠和花枝纏住了。”

聞言,梅驚弦僵著脖子,心中尷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