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艦上,易真閉目養神。
自他踏上這艘巨型飛船起,初賽的選拔就開始了。
長達數天的太空旅途,首先是第一道坎。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遷躍和真空中的隧道航行,易真出來吃飯、散步時,已經看過許多麵色青紫,因為暈眩而嘔吐不止的人。藥劑師們管這個叫真空綜合征,這批選手如果不能克服,或是及時適應,那麼一下飛艦,他們便會?淪為第一批淘汰的炮灰。
按照初賽的規則,選手以摧毀的手環的方式淘汰其他選手。隻要能淘汰一個人,這位選手的成績就算作有效成績,最終,評審組會?將全部有效成績疊加,取出一個合適的中位數。
淘汰人數低於這個中位數的,視為初賽失敗;淘汰人數高於或等於這個中位數的,視為初賽通過,進入複賽。
因此,在所有人都不清楚合格標準的情況下,大家隻會抓緊一切機會,力爭上遊,確保自己能越過那條無形的及格線。
沉沉的黑暗,易真無端想起下車時,容鴻雪探過身體,親自為他按開車門,聲音淡漠,失去了平日裡溫和的偽裝。
“小真,武運昌隆。”他說。
手邊的芥子豹囊動了動,易真沒有睜眼,隻是摸了摸,安撫道:“噓。”
身旁突然有人坐下,和他搭話:“你還帶了寵物?”
易真轉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稍微易了個容,此刻膚色黯淡,眉目平凡。他看著右邊坐下的少年,隻是衝他略微頷首,沒說話。
對他的冷淡,清秀的男孩並不介懷,接著興致勃勃地道:“我觀察你好幾天了,你也是自己來的,對不?”
易真摸著芥子豹囊的手停了一瞬。
他是刺客,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消失在人群中,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些天,他有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東海化玉訣使他氣息微弱,體溫隨著周遭環境的變化而?起伏下落,摩羅幻身也淡化模糊他的身體輪廓,令他仿佛馬上就要融化在嘈雜的大背景裡。
而?現在有個人說,他已經觀察自己好幾天了?
“你想說什麼?”易真問。
“哎呀,彆這麼冷淡嘛,”少年笑眯眯的,“我看小
哥你也是個有本事的人,不如跟我合作呀?”
易真笑了。
雖然他易容出來的五官普普通通,扔在人堆裡?就再也認不出來,可他的眼睛沒有變,任憑一個人再怎麼偽裝,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他一笑,眼裡仿佛漾出神秘的流波,極閃極亮地一蕩,將那隻有二分的容貌也映成了四五分,倒令少年有些怔忪。
“合作的事先不提,彆挨我這麼近,”易真收起笑容,“會?出事的,小朋友。”
少年撇了撇嘴,仍然沒有放棄念頭:“彆急著拒絕啊,你難道不好奇,我是怎麼發現你的嗎?”
“如果我說好奇,你會?告訴我嗎?”易真問。
“看你的表現了,”少年嘻嘻一笑,“怎麼樣,跟我聯手吧?實?不相瞞,我對你的能力確實很感?興趣,以你的隱身能力,加上我的感?知力,我倆一定能輕鬆通過這個初賽。”
易真盯著他,沒說話。
有時候,人在交談時的態度,已經能體現出很多?東西。他要麼是個自大非常的強者,要麼是個自大非常的菜雞。
抑或者,他是超脫於此世之外,自認高人一等,卻又不得不參加這一場遊戲的……玩家。
[未曾檢測到他與係統對話的跡象,]太阿說,[但我認為,仍然不能排除這個人是穿書者的可能性。]
易真重?新閉上眼睛:“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彆的高手,去找他們吧。”
少年沉下臉,他看著易真,臉上的表情帶著被推拒的不悅,眼神從易真的臉上,緩緩滑到他的手環上,語氣驀然陰冷下來:“你不跟我合作,一下飛艇,我就先殺你!”
關於能不能殺人這件事,初賽也是有規定的。
手環等同於比賽資格,失去手環的選手會?自動出局,此刻再想要人命,不僅不合規矩,而?且是違法的。監視全賽區的軌道衛星一經發現,立刻就會?取消殺人者的資格,由駐紮在星外基地的軍隊進場抓人。
但反過來說,在破壞手環之前,選手間的一切活動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哪怕殺人滅口在先,摧毀手環在後。
因此,眼前的男孩敢朝易真說出這樣的威脅,並非空口白牙地說大話。
自打來到這個世
界,易真算是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了,像這樣真正做到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角色,他還是第一次見。
更不用說,對方看年齡也隻是個孩子。
有多?少孩子,在他這麼大的時候,不過是伏在父母膝前撒嬌,央求長輩給自己買個新遊戲機,或是帶自己去遊樂園玩一個周末?
不過,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居然還那麼清澈燦爛,倒比那些央求遊戲機和遊樂園的孩子,看起來更有天真爛漫的童心。
“小小年紀,你倒是狠毒。”易真不動聲色地說,同時聽見兩排極輕,也極細碎的聲響,沿著座椅的邊緣掠過來,哢嚓哢嚓的。
少年得意地說:“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我非常喜歡一句古話,叫無毒不丈夫。”
他繼而壓低了聲音:“所以我看中的東西,要是到不了我手裡?,我就把它毀掉!”
易真腦後,響起了細微到足以令人忽略不計的風聲,少年臉上,也揚起了得意的甜笑。
一個無名小卒,一個空有點本事就傲氣起來的貨色,竟也想來忤逆我麼?
他漫不經心地想,必須給點教訓了,螻蟻抬起頭看著天,就自以為有了可以觸摸到天空的錯覺,然而螻蟻畢竟是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