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存在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不過一刻,便從漆黑的天幕上消逝而去。
直至最後一滴幻光也離開得無影無蹤,易真?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說:“走,回去睡覺!”
兩個人滾進?雪洞裡,第二天拂曉,容鴻雪收拾行囊,清理篝火的痕跡,易真?看?著他,問:“這就回去了嗎?”
容鴻雪停下手裡的動作,認真道:“你?還想去哪裡?”
“不是,不是我,”易真?點了點他,“是你,你?還想去哪裡玩?”
容鴻雪愣了一下。
“想去哪裡玩……”
他緩緩止住話頭,忽然有點出神。
以前,他想過這種生活嗎?
不用在泥土和血汙中廝殺,不用為了一點工分,一口勉強果腹的食水在礦井裡苦苦掙紮,拚過一天算一天,不用渾噩麻木地重複吃飯——勞作——睡覺的過程,好像活著隻剩下閉眼的力氣……
現在他帶易真?來看了一年一度的極光,他們在戰象身後放聲大笑和大叫,仿佛世上的一切都能被拋在腦後。易真?說他會成長為此世的主人,容鴻雪隻覺得那目標宏大遙遠,像這樣,和眼前這個人一起度過每天的黃昏與清晨,就已經是他渴望擁有的全部世界。
他微微笑了起來,說:“我想沿著戰象過去的這條路看?一看?,看?它們都去過什麼地方。”
易真?解下雪橇板,豪氣雲乾地懟在地上,手一揚:“上車!”
經過昨晚戰象的踐踏,雪地已經成為了堅實平坦的冰麵,雪橇板行駛在上頭,速度比昨晚不知快了多少倍。
兩個人輪流玩了一陣,容鴻雪突發奇想,取下了雪橇板的備用支架,他和易真?一人一根,用這個作為槳,就像劃冰船一樣,在寬敞的象道上飆得飛起。
風聲颼颼地劃過臉側,掀翻了他們的兜帽,兩個人的黑發都淩亂地向後飛舞,易真?大喊:“衝衝衝!”
容鴻雪大喊:“拐彎了!平衡、平衡!”
光滑的冰道轉了個彎,易真?放飛自我到了忘我的程度,還沒來得及彎道減速,雪橇板就被陡然粗糙的雪堆一堵,整個往前翻了過去。
兩個人因為慣性,齊齊飛跌在雪地上,拿
臉刹了好一陣才停住,雪橇板隨即滾著落下,重重地往二人身上一蓋。
易真?:“……”
容鴻雪:“……”
容鴻雪埋在厚厚的雪裡,深沉地歎了一口氣。
易真?:“斯密馬賽!是我太狂了。”
一回生,二回熟,容鴻雪熟練地掀開雪橇板,把易真?從雪地裡挖出來。
“慢一點,好不好?”
連續被滑雪事業進?行了兩次毒打的易真?唯有諾諾點頭,主動和同夥達成共識,絕不再擅自進行加速。
兩人沿著象道前進?,經過了類似的三個彎之後,眼前豁然開朗,易真?一怔,容鴻雪更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那是……那是什麼?”
麵前是一片較為低矮的平原,平原中央,斜插著一個孤零零的,被大雪覆蓋的塔尖,就像是古老的巨人骸骨,經過滄海桑田的變遷,最終隻剩下這麼一點遺留。
易真?說:“走,下去看看?。”
雪橇板猶如一片隨風漂流的葉子,輕巧地滑到平原中央,停在巨大的建築物麵前。
這必然是一座曾經宏偉的高塔,即便是被風雪沙塵摧折了不知多久的一點尖端,也龐然如躍出海麵的巨鯨。容鴻雪說:“附近都是象群的腳印。”
易真?跳下雪橇板,仔細觀察了一下塔尖的外壁,磚石坍塌的縫隙都被冰雪灌滿了,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被大麵積掃拂過的印跡。
“象群也在定期清理它啊,”易真?揣測道,“這對於它們來說,也是一個醒目的坐標吧?我們不能再往下走了。”
容鴻雪問:“怎麼了?”
“需要每年都來細心保養的坐標,確保它能夠永遠立在這裡指路……象群去的地方,恐怕是它們的象塚啊。”易真?說,“我們搭一搭順風車,沒有任何關係,但要是敢去窺探它們的象塚,恐怕要被追殺到天涯海角了。”
容鴻雪茫然道:“什麼是象塚?”
“就是它們的墳墓,”易真?觀察起麵前的建築物,“是每一頭象最終的歸宿。就像鯨魚在死後,會沉進?深不見底的海淵,用自己的身體來繁榮海洋的生態,也像賢者的……”
易真?輕輕閉上了嘴唇,眼神有一瞬的黯然。
……也像賢者的埋骨之
地,像你為了挽回我的性命,所支付出的沉重代價。
“也像什麼?”容鴻雪追問。
易真?說:“沒什麼,隻是告訴你?,不能擅闖人家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