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一定要冷靜,先冷靜下來……”
林洛然一邊掐動分水訣,一邊將扭頭去看白仙子。麵對兩難的選擇,林洛然覺得還是攤開說清楚好。她一開始是試探著問白仙子和那葉姓男修有沒有舉行婚禮,白仙子堅決否認。
她隻是忘了被人伏擊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魂靈體難道還會有老年癡呆症的困擾?不可能連自己有沒有嫁給心上人都不記得吧?
於是林洛然心一橫,將水下地宮的壁畫說了。
於是,從前連罵人都是文言文的白仙子暴怒了……
暴露中的白仙子很不好對付,林洛然感覺麵對一個淑女的怒火,壓力堪比大妖。
白仙子非要去地宮,林洛然也不置可否,反正她已不是當年好欺負的練氣期菜鳥,對付不了蛇妖,總不至於是人是鬼都能踩她一腳。她對水晶宮中的女屍是誰,也十分好奇……就算是圈套,連根拔起也比放一個定時炸彈在身邊強。
林洛然嘴裡勸慰著白仙子,心中暗想,這位亦師亦友的存在,千萬不要辜負她的信任才是。
分水而下,隔了三百多年,青石台階下的石道依然保存完好。白仙子比林洛然先行一步,此刻已經到了第一幀壁畫前。
雲深霧繞的幾座山峰,隱在青山綠水間的亭台樓閣,身穿古裝束冠修士們或坐於鬆下對飲,或在溪邊垂釣靜悟,也有在比劍的,背著藥簍穿梭在山林的青衣童子,正在喂仙鶴的粉衣侍女……一行一動,一花一草,線條簡潔卻又栩栩如生,無不還原了當年蜀山派中的情景。
直麵昔日蜀山的壯觀,這一幀壁畫當年帶給文觀景巨大的衝擊力,於白仙子而言,卻是她從前看慣的景色。
她的注意力主要放在第二幀壁畫上。
那場盛大的修真界婚禮。白仙子望著一對新人的背影,整個人都在發抖。
“可笑,我居然記不得自己曾當過新娘……但那背影,明明又是我的。”
她縱然能認錯他,難道連自己的背影都看不出來?
“我認識一個蜀山的朋友,他說蜀山並無有關這場婚禮的記載。”文觀景當年說的話,林洛然覺得這消息或許對白仙子有用,趕緊提了一下。
白仙子冷笑:“怪不得你從前遮遮掩掩問我有無雙生姐妹,從來沒發生的事情,當然沒有記載……要不就是參加這場婚禮的人都死了。”
她話音方落,兩人俱都沉默,卻是一同想起來前兩日收斂的劍塚。昔日的蜀山劍修們,到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第三幀壁畫,白仙子並沒有多做停留。老廖給林洛然講過“靈界”的事後,她也不再執著千年前元嬰期修士去了何處。倒是第四幀被抹去的壁畫,引來白仙子陣陣冷笑。
石道之後,是那道立著木雕貔貅的石門。
白仙子輕咦了一聲,“你來,畫到血符壓一壓。”
林洛然第二次到這地方,才發現兩個貔貅木雕眼神靈動,好似個活物,讓她不由想起君山島上瀟湘二妃的彩塑。
畫符她是不會的,索性白仙子會,在心中揣摩了一會兒,林洛然照著白仙子所示,咬破中指的瞬間,貔貅木雕眼中的生機茂盛,好似馬上要活過來。她趕緊虛空畫了兩道血符,打入貔貅體內,靈動的木雕變得呆頭呆腦。
白仙子頷首,對她畫的符很滿意,此時卻不是多做解釋的好時機,林洛然總得這血符和瘋道人貼在瀟湘二妃彩塑後的黃符線條像極了,不同差距估計就是一個主生,一個主殺。
白仙子連蜀山的劍之總綱都有,知道幾個禁製手訣當然更容易。
石門不費吹灰之力緩緩開啟,足夠容納千人的蓮池地宮又露了出來。
頭頂海碗大的明珠使清輝滿室,蓮池依舊,昔日的碧波卻傳來陣陣惡臭,黑水上漂浮著一些枯枝,數畝粉白相間又夾雜著紫蓮,仿佛永開不敗的蓮池,已經敗落的不成樣子。
蓮池正中央,那口通體透明的水晶棺材,數條水桶粗細的大蟒盤纏繞盤旋,整個地宮彌漫著嗆人的腥臭。
不理會這裡的環境和林洛然所描述中“她”的陵寢相差甚遠,白仙子目光如電,死死盯在了水晶棺上。
棺內有熟悉的氣息在召喚她,以白仙子目力,自然能看清棺內情景:身穿她最愛的鵝黃宮裝,鬢發如雲,眉如墨黛,麵頰飽滿紅潤,發間插在一朵她最愛的牡丹花——那眉,那眼,那唇,分明就是她本人!
白仙子心中大驚,難道當年她肉身竟然未毀?
竟有人,將她元神生生震出體內,再搶占了她的身軀?!
元嬰後期修為被奪舍,以當時修真界的實力,白仙子覺得比被人伏擊,導致神魂俱滅還要難以接受!不傷害她肉身,卻將她元神震散,隻有一縷殘魂,成為漏網之魚……難道當時,秘境中尚有化神修士?
白仙子心中巨浪滔天,表麵卻很鎮定,咬牙對林洛然言道:“那水晶宮中,便是本座肉身。”
她必然是怒極了,連許久沒冒的“本座”都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