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樂園12(1 / 2)

他們正處於一個黑暗封閉的空間內。

吸入鼻中的空氣沉悶渾濁, 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細密的篩子, 獲取氧氣的同時連空氣中那些不舒服的顆粒物質都吸進了肺中。

蘇西晏不太舒服地揉了揉鼻子,他略微放鬆身體, 讓自己半靠在牆壁上。冰冷而粗糙的感覺透過衣服緩緩滲入身體, 雞皮疙瘩迅速在手背上炸起一片以表抗議, 他沒有管, 周圍那一片耷拉著腦袋靠著牆的人們也沒有多管。

指尖突然觸到一片潮濕的冰冷, 蘇西晏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幾乎和他頭頂持平的粗糙水泥抹麵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他們現在處於一個低矮逼仄的通道裡,地麵牆壁都是用水泥隨意塗抹過的毛坯,每隔五六米才能看到頭頂的水泥麵上一根電線孤零零的吊著一個燈泡, 像是一個奇怪而醜陋的裝飾品,裹著一層濃重的灰塵, 平靜地展示著簡陋。

建造這條通道的人似乎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對這條通道的處理非常粗糙,明顯沒有把這裡放在心上。但另一方麵,這條通道又不是像它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的不堪。

蘇西晏伸手在他剛剛感覺到潮濕的那塊地方一摸,觸手滑膩,還帶著些許的水漬,手感有些奇妙。

“你在看什麼?”

肩上搭過來一個溫暖的臂膀, 蘇西晏笑著抬起頭, 給崔釗看他剛才的發現。

白皙的掌心中, 一塊墨綠色的苔蘚正靜靜地躺著,中間還帶著他剛剛捏出來的兩個手指印。

“我們這是在地下。”

這話是陳述句, 不帶疑惑而是斬釘截鐵的敘述。崔釗也不否認,他捏起那一小片比薯片還小的青苔,隨手一搓就搓成了個球,然後輕輕一彈。那團墨綠色小小的植物就掉進黑暗中,在灰塵中滾了幾滾就不見了蹤影。

蘇西晏以為他是手賤,也沒多想什麼,錘他一下後又捏著手電筒蹲在了那片牆壁前。在那片水泥麵上,有幾條不規則上下起伏的細縫,應該是水泥麵承受不住壓力又裂開的。在那條細縫邊上,正凝結著一排小小的露珠,這是從外麵滲透進來的。

在蘇西晏的眼神,滲透進來的不隻是那些許的水珠,還有一層濃鬱的地氣。黑氣的氣體混混沌沌地從外麵滲入,可能是因為質量較密,垂直墜落在地麵上和那些灰塵滾做一團。

如果非要形容,感覺就像是在這麵牆邊上放了塊乾冰,嘩嘩地往外冒煙,繚繞著纏繞在他的腳踝部分,隻不過那煙是黑色的而已。

蘇西晏伸手撈了一把,觸及鼻尖時嗅到的一種帶著泥土味道的微冷味道,然後倏忽間便又散去了。

這是極濃厚的地氣才會給人的感覺,看樣子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至少已經在地底二十米以下。在這種地方建造出這麼一條不算短的通道,可不是那種粗魯抹水泥的人能輕易做到的。

蘇西晏沒有看到,在他檢查地氣的時候,崔釗厭惡地晃了晃手指,一縷和地氣看起來差不多的黑煙在他指間緩緩消散。

“通道兩邊我們都已經找過了,沒有找到出口。”

禦獸宗的人帶著他們的靈獸繞了一圈又回來和他們這些留守的人彙合,他們的臉色不太好看,靈獸們嗚嗚叫著縮在自己主人身邊,看起來非常不安。

“這裡不會有出口的。”

蘇西晏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站直身體。之前這句話他就對他們說過,但是他們並不信這點,所以他就讓他們自己去轉了一圈,果然什麼也沒有找到。

“還記得我們在操場那邊看到的一片廢墟嗎?我們現在應該就是在那片廢墟下麵。”

眾人麵麵相覷,這一路而來的經曆讓他們對蘇西晏二人在心底有了深深的信服和敬畏。聽他開口,哪怕沒有證據,也會下意識地去跟著思考,而不是第一時間選擇否認。

“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呢?”有禦獸宗弟子小心翼翼地詢問,明明看麵相他比蘇西晏大上不少,但卻自然而然地用上了您這個字。

“不是看出來的,而是猜出來的,我比你們知道的更多一點,推測起來也更加方便。”

蘇西晏擺擺手示意他不用那麼緊張,他知道他們都挺好奇剛剛發生了什麼,但是因為怕涉及他的某些本領所以不敢多問。在門派中,這種擅自詢問對方底細的人最容易為人所不喜。

蘇西晏不是從小在門派裡長大的,雖然知道他們的忌諱,實際上自己並不是特彆在意。所以他很爽快的就把他和崔釗之前在樓上遇到的事情都給說了,主要描述對象就是明顯已經有了神智的教學樓和圖書閱覽室。

“之前崔釗告訴我,他們是用那種早就失傳的人偶術製造的人偶,我心裡就有所疑惑。實不相瞞,我就是人偶師最後的傳人,我算來算去好像都沒算到還有哪個同行還活著,所以我就把目標轉向了那間圖書閱覽室。”

蘇西晏輕描淡寫地就把人偶師傳人這個名頭給背到了自己身上,完全無視還掛在那些門派和政府上麵的通緝令。他從拿出自己的手機,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自己和郭晨飛的聊天記錄。

上麵的內容基本上就是他詢問郭晨飛,那兩位中西合璧相當洋氣的人偶師情侶姓甚名誰,家裡住哪兒的。

郭晨飛不愧是人型百科全書,很快就報出答案。

那位人偶師的戶籍所在地和大池圖書館所在地一模一樣,雖然聽起來有點扯,但是如果沒有後人也沒有傳人,等快死的時候把自己的畢生所學寫成書捐給圖書館。這種神奇的選擇放在玄門中人身上,仔細想想也不是太驚訝。

當初救了蘇西晏的那個老道士死前就寫了本道法解析讓他塞圖書館裡了,因為裡麵夾帶的私貨太多,被多次退貨,最後隻能塞在蘇西晏家裡的保險箱裡。瘋狂吹噓自家道觀順帶替道觀招攬門生什麼的,蘇西晏表示自己其實不是這個道觀的人,他一顆紅心永遠向祖國。

被燒毀但已經生出些許靈智的圖書館,和藏在圖書館裡的人偶書,再加上那些被做成人偶的邪教信徒。

一個聽起來更加不靠譜的猜測就出現在他腦海中,那些人偶應該是那個圖書閱覽室做的吧。

新手上路,憑借天賦做成功了但是偏偏沒辦法控製他們,隻能互相僵持。最後因為那些邪教信徒不斷誘拐孩子自殺,憑借那種力量徹底壓製住那個初生靈智的房子,然後人偶們借助另外的力量再度製作人偶,最後才把那個圖書閱覽室變成那個模樣。

以上都是蘇西晏的猜測,看起來有些道理,但是並沒有擁有實際上的證據。所以之前在上麵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試了一下。

那朵小黃花就是他拿來試探圖書閱覽室的方式,如果他還記得,那麼他或許就會出手幫上一把。蘇西晏一直記得當初圖書管理員大叔的念叨,他說那些植物裡養了那麼多,開花的也不少,就那盆開了一朵的奇怪。

雖然擺在窗前,但也不能保證植物能夠接受足夠的光照。很多植物都需要搬出去曬曬太陽澆澆水,但是那顆就開了一朵小黃花的很奇怪,花開得挺少,但是人一直挺精神,半點都不見蔫吧。

管理員大叔仔細研究了一下,最後震驚地發現那棵植物竟然會每天旋轉。不是植物本身擁有向陽性,自己旋轉,而是連著花盆一起轉啊。

像北京烤鴨似得,每天均勻地接受光照,花朵開的燦爛又漂亮。

大家還以為是某個愛花的人偷偷給挪過的,常來圖書館的學生們還有人把這件事寫成了感人的小作文。隻有捧著作業本的蘇西晏發現了花盆上殘留的奇怪痕跡,他本來還以為是哪個鬼魂偷偷挪的,現在看來那間圖書閱覽室恐怕有神智已經很多年了。

打量一眼那張證件照背後,空白的那麵上歪歪斜斜地寫著的一句話,蘇西晏不由歎息。

【小黃花很好看,謝謝你。】

一間喜歡小黃花的圖書閱覽室,這品味還挺可愛的。

蘇西晏放完□□就開始繼續打量他們麵前的通道,圖書閱覽室不可能把他們送到沒辦法出去的絕境所以這裡肯定有出口,隻是不會在通道裡而已。

崔釗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和專注尋找出口的眾人比起來,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腳下。他在默默地警惕著什麼。

有位禦獸宗的弟子悄悄戳了戳他們領隊。

“師叔,他說他是人偶師的最後傳人誒。”通緝令上關於人偶師的獎勵都超高的欸,他們回去要不要把這件事報告給掌門啊?

問這話的弟子也不全是為了那些獎勵,這種類型的通緝令,遇見了不說就有背叛宗門的嫌疑。到時候莫名其妙背這麼一個鍋,那多冤枉啊,可是說了蘇西晏又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沒他和崔釗,他們這群人估計早折地七七八八了。

被他一提,好幾個弟子都跟著麵容變幻,滿臉糾結。

他們的那位領隊師叔一拍大腿,長歎一聲。

“說,當然要說了,遇見了不說怎麼能行。我們還要說的快才行,遇見人偶師傳人也是能領部分獎勵的。”

真要說啊?

眾弟子們麵麵相覷,看著自己師叔挺敦厚的麵容,內心總有一種東西感覺默默的崩塌了,不是說,陳師叔是最講義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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