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醫院內,連昭牽著椒椒的手站在病床前看著插著氧氣管的傅冽。
他已經昏迷很多天了,中間醒來過,但醫生已經很明確表示,油儘燈枯,一旦撤下氧氣管,就會直接離開。
最重要的是,他求生意誌薄弱,似乎並不希望繼續這樣下去。
沅沅被林澈抱在懷裡,望著床上的爺爺。
她和哥哥每隔一兩個月就會被爸爸帶來H市住幾天,有時候是住在太奶奶那裡,有時候是住在爺爺那裡,在H市她有很多美好記憶,對於寵愛她的傅冽也一直很有感情,看到爺爺變得瘦弱,一臉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小小的她也不再像平日那樣嘻嘻哈哈,仿佛天塌了也有其他人頂著,反正礙不了她什麼事,但這一刻,她感受到了難過。
“我想爺爺快點好起來……”她小聲在林澈的臉頰前嘟囔。
林澈摸一摸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下午三點,連昭接到傅冽的助理交給他的文件後,決定尊重他本人的意願,撤掉氧氣。
三點二十分,傅冽停止呼吸、心跳。
傅冽最後的意識是聽到孫子和孫女悲傷的哭泣聲,他想說不要哭,爺爺是解脫了。
解脫了。
他把該處理的都處理了,該給孩子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的很圓滿,現在可以去陪他的寶寧了。
*
刺眼的陽光通過窗簾縫隙照射在他的臉上以及眼皮,傅冽這一覺仿佛睡得特彆饜足,他側過臉頰,伸個懶腰,閒適地睜開眼看看四周。
隨後緩緩坐起來。
H市最好的酒店,但莫名的覺得很多設施看起來有些複古,準確的說是過時。
為什麼會在這裡?
記憶有些混沌的傅冽接下來便看到自己的皮膚不再像六七十歲時那樣衰老出現皺紋,而是二十幾歲的年輕身體。
力量充沛,身體靈敏不似之前那樣僵硬枯朽。
傅冽瞬間精神起來,他來到落地鏡前,看向鏡中的自己,八塊腹肌,身姿挺拔,肩寬體闊,剛修剪的寸頭,還有一個閃電的紋路。
這個標誌現在看上去有點傻,但放在幾十年前,還是很前沿的設計。
也就是他年輕時候的那個年代。
傅冽再一次環顧四周,接著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這不是他上大學後家裡送給他的第一部手機嗎?
在他上學的時候,能擁有手機的人並不多,比較普遍的都是座機。
看起來邊角有一點點的摔痕,但和他記憶裡最後的樣子比起來依然是嶄新嶄新的,猶如他剛剛站在鏡子前看到自己年輕的樣子一樣不可思議。
看到時間,再結合這一切的一切,傅冽忽然想起來關於幾十年前的一些片段。
這應該是他大四下學期,和寶寧在外麵過夜的時間。
如果他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寶寧呢?!
這是他和寶寧的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臨近畢業,兩人也有討論過未來,因為一些想法,傅冽心情有些鬱悶,江寶寧跟他說,他想回老家縣城去當老師,說是可以離家人近一點,他母親去年去世,父親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他想陪在他身邊。
那樣的話,他們就得分隔兩地。
而傅冽想帶寶寧一起去國外繼續深造,這樣他們就可以遠離國內的一切,自由自在的牽手走在大街上,沒有人會在意他們,就像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普通情侶。
寶寧察覺到他的情緒後,陪他在外麵聊天,吃夜宵,後來太晚沒回去,就去了酒店。
這樣的事情也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傅冽沒有再繼續回憶下去,他在整個房間都找了一遍。
寶寧不在這裡,但桌子上昨夜沒吃完的水果拚盤上放著的兩個銀色水果叉告訴他,不是他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就是寶寧!
記憶中,兩人應該是一前一後醒來,隨後他帶他去吃飯……
他的寶寧呢?
是夢嗎?
但為什麼這麼真實,就像他返老還童,從年老的樣子回到了青春正盛的時候。
傅冽連忙穿上衣服,來不及洗臉刷牙,拿起手機就去退房,想趕緊回學校。
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來,自己不能隨意親近寶寧,不然被家裡人知道,會和上輩子一樣,讓寶寧受儘折辱和委屈。
5月初的風透過車窗吹拂在傅冽的臉頰上,激動緊張的心情也因為這一縷風而慢慢平複下來。
他已經不是當初二十出頭的愣頭青,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隻是他不解,為什麼寶寧不在他身邊,是因為自己的重生,讓事情有了一些不同嗎?
不管怎麼樣,他應該去和寶寧說點什麼,不能讓他覺得,與他談戀愛是為了這一覺,完了就開始冷落他。
這個時候,他媽應該還不知道,一切都還來得及。
傅冽沒有去見朋友,而是先去江寶寧的宿舍找他,結果並沒有見到人。
江寶寧的室友看到傅冽說:“你怎麼過來了,寶寧請假回家幾天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