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師惡狠狠地瞪著蘇父蘇母,冷笑道:“那你們每次不順心,就將笑笑往死裡打怎麼說?”女教師氣憤地拉起蘇笑笑的袖子,看到她手腕上的新鮮留下的傷就更氣了,“你們看,笑笑手上這條疤縫了十針,還有額頭這個傷口。”
她又掀開蘇笑笑的劉海,“去年十月,蘇大盛生意不順,拿凳子打笑笑的頭,如果不是笑笑打電話給我,我帶她去醫院,隻怕她的命都沒了。”
那時她並不知道蘇笑笑不是親生的,隻以為她父母重男輕女。
柳老師越想越後悔,當初她就想報警的,如果不是蘇笑笑的奶奶跪下來求她的話……如果她那時堅持報警,蘇笑笑也不至於會再出事。
幸好,當時她當時留了個心眼,特意讓醫生開了證明,其他罪行即使沒查實,虐待未成年的罪總歸跑不掉。
在場的警察麵色都很嚴峻。
蘇大盛夫妻驚慌地對視一眼,他們不是來救兒子的嗎?怎麼他們自已好像也要搭進去了?
夫妻倆已經慌了,見機不妙就想逃,“我們還有事,先走……”
周圍的警察還沒動作呢,就見憤怒的黃老師攔在他們麵前。
對於這對人渣夫妻,他也忍夠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們繩之以法,不讓他們逃脫,否則他的學生依然會被這對夫妻繼續虐待。
中年警察示意同事去抓住兩人,嚴肅地說:“你們不能走,先將你們拐賣的事情說清楚。”
蘇大盛夫妻慌慌張張地叫著冤枉,掙紮著想拒捕。
這時,蘇笑笑站出來,“警察叔叔,我要告蘇大盛夫婦虐待兒童……還有拐賣嫌疑。”她咬了咬唇,一臉堅決地說,“還有蘇大盛承包的工程偷工減料,都是豆腐渣工程,他賣的鋼筋水泥也有問題……具體什麼問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做生意。”
中年警察一看蘇大盛那憤怒又心虛的模樣,就知道蘇笑笑說的是真話。
如果蘇大盛承包的豆腐渣工程出了人命的話,這就不是十幾年的問題了。
最後,蘇大盛夫妻喜提銀手鐲。
鬼爸爸不知什麼時候又穿牆回來,不知他是不是去洗澡了,反正換了一套衣服。
他一臉心疼地看著女兒,眼睛紅得要滴血似的。
蘇笑笑提心吊膽,鬼爸爸彆又哭得七竅流血啊,太可怕了。
柳老師一臉解氣地看著人渣夫妻倆被押下去,她走過來,給了蘇笑笑一個鼓勵的擁抱,拍拍她瘦弱的肩膀,“笑笑,彆委曲求全,大不了老師養你。”
黃老師是男老師,不好與女學生太親近,便跟著說:“你師母說了,你可以一直住我們家的。”
蘇笑笑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睛,先是謝過兩位老師,然後說道:“去年年初時,得知我不是親生的,我本來想到警察局問問我親生父母的事,後來我奶奶過世了。”
她這話既是說給警察聽的,也是說給鬼爸爸聽。
“其實我奶奶對我還算不錯,
七歲之前,
我和奶奶一起住的時候,養父母也不會對我做得太過分,七歲那年為了讀書,我到城裡和養父母一起住,日子才開始難過起來。後來,養父承包的工地發生事故,賠了一大筆錢,他覺得我是掃把星給他帶來噩運……”
說到這裡,她滿臉黯然之色,“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是奶奶買來的。”
在不知道自已的身世之前,她一直以為蘇大盛夫妻重男輕女,所以才會做得那麼過分。知道自已是養女後,她想去警察局查身世時,恰好奶奶卻病了,養父母對她不好,奶奶對她還是不錯的,奶奶希望她能原諒養父母過分的行為,說他們到底養大她。
這是長輩臨終的願望,蘇笑笑當時隻能應下。
可是,這種變質的親情,如同那玻璃渣裡的糖,讓她刺鯁在喉。
柳老師一臉心疼:“傻孩子,蘇大盛夫妻都不當人,你居然還答應大學畢業五年內給養父母的二十萬養老錢,明明你才是受害者。”
說到這裡,柳老師又懊悔去年沒將那對人渣夫妻告了。
蘇笑笑的成績好,學校將她的學費和住宿費全免了,這孩子很努力,假日打工的錢和獎學金足夠她生活。
柳老師暗自感歎,學生的自尊心太強,死活不肯收她的錢,明明說了是借給她的,還可以打借條,然而她都不願意。
蘇笑笑眼裡帶淚,卻如釋重負,她擦了擦眼,“知道我是奶奶買來的,這份親情從一開始就是變質的,這樣我對養父母最後一絲牽掛消失了。”
她一直恨自已為什麼要生在這樣的家庭,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家人。
她不會為養父母的養育之恩,就聖母地去原諒他們。
如果她原諒他們,那將找了她十五年、因執念死後變成鬼都要找到她的鬼爸爸置於何地?
蘇笑笑甚至心裡隱隱怨恨,如果她一直在親生爸爸身邊長大,或許爸爸就不會死了。
她並沒有嫌棄親生爸爸是鬼的意思。
可是,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爸爸能好好地活著,他會有朋友有家人,而不是現在這樣,跟著的是一群失去理智的怨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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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父寧母躡手躡腳的走到房間門口。
因為夫妻倆的工作都忙,小女兒又太小,他們隻能暫時請個保姆白天幫忙照顧小女兒,晚上夫妻倆回來後自己照顧。
不過今天,他們讓保姆阿姨提前離開,他們想趁這機會,驗證自己心裡的某些想法。
屋子裡,寧寧正和妹妹玩,妹妹剛午睡醒來,小腦袋轉動著,到處找飄在泡泡裡的姐姐。
“噠?”她伸手拍著泡泡。
“彆太靠近姐姐,鬼氣對你的身體不好。”寧寧一臉認真地說,向後退了好幾步,雖然知道泡泡不會輕易破,她還不是不敢和跟妹妹靠得太近。
“噠噠……”一歲兩個月的小嬰兒不禁急了,扶著牆就追上去,含糊地叫著,“姐……”
寧寧驚喜
不已:“妹妹,你會叫姐姐了?哇,妹妹好聰明……啊,小心!”
看到小女兒要摔倒,寧父寧母心中一急,就想推門進去。
然後他們看到驚駭的一幕。
他們給小女兒買的小皮球突然飄到小女兒身下,將摔倒的小嬰兒接個正著。
小女兒渾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身體一扭,一屁股坐正,然後抱著球咯咯地笑得開心,還雙手捧著球遞向前,仿佛她前方真有一個人似的。
寧寧接過球,對笑得開心的小嬰兒道:“爸爸媽媽快回來了,姐姐不能再陪你玩啦。”
她一臉認真地教育妹妹,“妹妹也不要當著爸爸媽媽的麵和姐姐玩,爸爸媽媽會被嚇到的,他們膽子太小了。”
寧父寧母確實被嚇到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用畢生最好的演技,從容自若地走進房裡,將地上的小嬰兒抱起來,勉強擠出笑容:“思寧啊,想不想爸爸媽媽?明天爸爸媽媽有空,帶你出去玩哦。”
小嬰兒摟著父親的脖子,小手指向旁邊,正一臉孺慕地看向父母的寧寧,“噠……”
姐姐!姐姐!姐姐!
寧父仿佛沒看見小女兒的奇怪舉動,將她抱了出去:“這孩子真是的,玩出一身汗!來,跟爸爸去洗澡嘍。”
夫妻倆如往常那般照顧著小女兒,一家三口仿佛過得無比的溫馨。
直到晚上,將小女兒哄睡後,夫妻倆也躺下來。
黑暗中,夫妻倆躲在被子裡竊竊私語,顫抖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明天,咱們就去青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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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笑笑的初中班主任柳老師以不方便考察她學習為由,將蘇笑笑定的招待所退了,並將她帶回家住。
高中班主任黃老師便放心回N市。
大家都是教育係統裡的,而且互相都聽過對方的大名,黃老師對柳老師的品性和為人都沒什麼不放心的。
正好,今天是周五,現在回去,晚上還能約老婆去看場電影呢。
蘇笑笑知道兩位老師都不放心自己,便從善如流。
她不是第一次被溫柔又不失強勢的柳老師拉回家裡了,說實話,她真的懷疑這世界上有沒有人能抵抗得了打定主意的柳老師。
蘇笑笑轉頭看向警察大姐,突然恍然大悟。
她就說呢,這案子都是保密的,柳老師怎麼會這麼巧,竟然拿著證據找到警察局。
還有警察大姐怎麼會對她這麼好?每次她來時,都會投喂她,肯定是柳老師吩咐的。
“不不不,這跟我無關。”柳老師笑得一臉溫柔,“是咱們笑笑人見人愛,表姐,你說是不是?”
蘇笑笑眨了眨眼睛,原來警察大姐和柳老師不僅是認識的,還是表姐妹。
警察大姐不禁爽朗一笑:“我是看到蘇笑笑這名字很耳熟,順便問了表妹一句,也沒多說什麼,結果她自己就猜到了,就和水蛭一樣擺脫不了。”
被比喻成水蛭的柳老師
沒好聲氣地看她一眼,帶著蘇笑笑離開了。
來到柳老師家,蘇笑笑被柳老師投喂得肚子鼓鼓的。
躺在柳老師家的客房裡那張乾淨的小床上,她懷念地用自己的小臉蹭了蹭床單。初中三年,柳老師發現她經常饑一頓飽一頓的,最常做的是以各種名義拉她到自己家吃飯。
從幼年開始,蘇笑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終年徘徊不去的饑餓和暴力。
那種沒有著落、擔心明天自己不是餓死就是被打死的恐懼感,始終貫穿她前麵十幾年的歲月。
後來,她從看著溫柔實則強勢的柳老師這裡,得到了極大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