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島中心最繁華熱鬨的街道裡,有一家生意極為興隆的燒烤店,店裡的招牌是烤魚和烤魷魚,是洪城的王員外開的。
洪城的烤魚是烤淡水魚,這裡的烤魚用的則是海魚,彆有一番滋味。
故人見麵,自然是一番相聚。
齊景天請陸海生到烤魚店裡吃飯。
說起來,雖然以前因為所侍奉之主不同而敵對,但其實不管是齊景天還是陸海生,對彼此都沒什麼敵意。更何況現在大皇子不再奪嫡,陸海生也離開了京城,在這裡他鄉遇故知,以前的恩恩怨怨,便隨風而去。
“我最喜歡這裡的魷魚仔,先炸再烤,特彆香,就是裡麵有墨汁,吃完舌頭牙齒都是黑的。”齊景天點了一大份魷魚仔。
洪城順河而下就是大海的入口,陸海生自然也是吃過洪城的烤魚,怎麼說呢,海裡魚比淡水魚的刺更少,魚肉更結實,烤起來滋味自然更足。
兩人坐在包廂裡,因為王員外附弄風雅,在每個包廂的外牆上種了不怕水的藤植,還引來流水,水順著窗戶滴答滴答流到下麵循環的水槽裡,分外有詩意。
“我的身體是賢王治好的,他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天才罷,想要做的事就沒有不成功的。”齊景天感歎道,“十年前從太醫院退下的方醫正也來到第一島,他還和賢王切磋過醫術,最後自愧不如,現在方醫正在第二島的醫學院上課呢。”
陸海生詫異,“賢王居然還給大夫辦了所學院?”
他來到這裡的時間不長,除了第一島外,沒去過其他的島,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島的情況。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原來還有大夫專門上的學校。
齊景天笑道:“這有什麼?賢王還辦了所軍事學院呢,陸軍和海軍都有,護海侯的二兒子和兩個孫子都在學院裡任教。”
陸海生聽後並不稀奇,看碼頭的盛況,便知護海侯肯定被賢王拉攏過去了。
沉吟片刻,他試探地問:“做得如此明目張膽,賢王不怕皇上發現嗎?”
齊景天淡淡一笑,眼睛看向窗外碼頭的方向,“每逢年過節和皇上的生辰時,都會有大箱大箱的寶石珍珠裝上船,送到大梁的皇宮,你說皇上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陸海生不禁默然。
他跟在大皇子身邊的日子久,其實比齊三郎更清楚那位皇帝的性格。
皇帝已經老了,也變得昏庸,他現在隻想享樂,隻想握緊手裡的大權,任用不會妨礙他享樂的官員。
賢王做得再過分,那也是在大梁的國土之外,隻要不影響他在大梁的權威也不影響他的快活日子,他怎會介意?
“大梁如今人口減少,你真以為皇上不知道嗎?”齊景天嘴角露出譏笑,“皇上拿世家無可奈何,他隻能坐視世家豪門從百姓手裡搶奪土地……是以那些佃農跑了,皇上說不定心裡還挺高興呢。”
佃農沒有自己的土地,給世家豪門種地是增強他們的實力,皇帝巴不得沒人給他們種田種地
。
讓你們貪!讓你們貪一大片土地!
以後沒人種地,你們就看著良田變荒草地吧!
兩人就著烤魚喝酒,享受著美酒佳肴,都覺得這日子實在是寧謐美好。
酒是果酒,荒島上的土人是不種地的,但他們從不缺食物,林中到處都能找得到果子,若是能找到隻猴子,那就是頓美餐了。
賢王到來後,讓土人摘果子釀成酒,多餘的就做成果乾。
土人不僅住上房子,冬天也不愁沒食物,日子比以前過得更好,一個個終於從樹林裡出來,積極地學大梁的官話,孩子也上書院學大梁文字。
現在除了外貌,他們大部分人和大梁百姓也沒什麼區彆。
兩人聊了會兒,又說起賢王名下的幾個島,感歎幸好船廠的船已經改良到第三代,船的速度快了不少,不然那些島與島之間的距離實在遠,不好往來。
齊景天道:“現在第一到第五島,大部分的島民說的都是大梁官話,就是第六、第七島因為缺人缺得厲害,現在大部人說的還是當地土話。”
“前三個島的書院加起來有幾千學生,學生一年有兩個假期,寒假一個月,暑假兩個月,賢王將學生全安排到文風不盛的島上,教當地人說官話。”
陸海生聞言,說道:“我看當地人還學得還挺好的。”
他夾了一片醃蘿卜放進嘴裡,這些原本的荒島的土地其實非常肥沃,就連蘿卜都長得特彆肥壯,水份也足,脆嫩可口。
“那是因為有利可圖。”齊景天眉眼間都是敬意,“賢王去到哪,工廠就開到哪,不會官話的廠子一律不收,結果你也看到了,第一島到第五島上的百姓基本都會說官話。”
“賢王還讓書院裡出來的學生給百姓們掃盲,教他們常用字和算學。”
凡是讀書人,都有教化天下的願望,要不是被賢王和小虎塞了一大堆事,忙得頭禿,齊景天其實也想去書院任教的。
陸海生不用問就知道這些島上的百姓們有多瘋瘋,這可是讀書識字的機會啊,單是這個,就不知收攏多少百姓的心。
彆以為百姓吃飽喝足就滿足了,在豐衣足食的基礎上,他們也有更高的追求,也知道讀書識字的好處。
陸海生又問:“我發現島上有很多廠子,香皂廠我是知道的,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廠?”
齊景天明顯比其他人更清楚島上的情況,今日難得遇到,問他倒是不錯。
雖然問島上的居民也可以,但比不過齊景天這主事人知道得更清楚。
其實陸海生剛到達第一島的時候,就被勒令在碼頭的迎客居住了三天。
迎客居其實就是一大排平平無奇的平房,裡麵都是男女分開的大通鋪,他們在裡麵洗頭洗臉洗澡,全身都洗刷掉一層皮,還讓大夫把脈檢查,確定什麼問題都沒有後才能踏上島。
陸海生當時對無限供應的香皂非常好奇,暫時住在迎客居的外來百姓也因為這香噴噴的香皂安下心來。
他們肯定是有大用的,不然誰舍得給他們用這名貴的香皂?
三天後,他終於可以離開迎客居,接著他就留意到香皂廠,聽說這個廠幾乎每個島都有。
每天早上,會有一大群女工去香皂廠上班,工作到下午申時末下班。
下班時,一群人從工廠裡走出來,那些女工們抬頭挺胸,臉上都是驕傲和勃勃的生氣,和他在大梁時看到的那些低頭順眉的女人截然不同。
同樣是平民百姓,大梁的大部分女人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在娘家時看娘家人的臉色過日子,出嫁後要看著丈夫、看婆家的臉色過日子,她們不像島上的女人那般鮮活、那般肆意。
反而讓人向往不已。
齊景天讓店小二送些椰子糕過來,指著窗外沿著公路種植的椰子樹,“你看到島上的那些椰子了嗎?椰子全身都是寶啊。()”他拿起一塊椰子糕,椰子糖,椰子糕,椰子皂,椰子油……椰子水、椰子渣養出來的豬沒有絲毫腥味,這些豬肉的價格比大梁的豬肉高十倍不止。()”
因為實在太好吃了。
賢王還嫌棄這豬長得太慢,念叨要去海外找白豬。
可惜他暫時去不了,不過倒是商人組織船隊去了,並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會為賢王殿下找到心心念念的大白肥豬。
賢王:╯︿╰我不是,我沒有,彆胡說!這輩子是不可能和豬再扯到一塊的。
“單是椰子,賢王就能將之做出花來,這些東西在大梁和海外都非常受歡迎。另外還有製糖廠,香料廠,橡膠廠……你在島上也坐過不顛簸的馬車吧,車輪就是用橡膠做的。”
陸海生聽得雙眼異彩連連,甚至舉一反三,“怪不得大梁很多工匠都突然消失了,原來……”
要做這些東西,肯定需要無數匠人研究,他經過沿海幾個城市時,留意到不少工匠之家都搬家了,仔細問搬到哪裡,鄰居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過兩年就不缺工匠,島上的夫子正在教物理化學。”齊景天的嘴角彎起。
這陸海生還真是挺坦誠的,居然直接和自己說,那物理化學,對他而言有如看天書。
原來也有你陸海生看不懂的,齊三郎心裡暗爽。
齊景天解釋道:“賢王辦的廠子需要的知識基本都跟物理化學有關。”
說著,他不免想到外甥小虎,忍不住便有些想笑。
賢王打下的那一大片土地,本來是想讓小虎去繼承的,結果這孩子一頭紮進科學之中,被化學的千變萬化迷住了。
這死孩子不想管理這些島,就拚命地逮住他這個舅舅,將一堆公事丟給他,然後自己溜進實驗室裡,待得樂不思蜀。
事物的道理,變化之學……這兩者明顯支撐起島嶼的繁華。
陸海生覺得自己不該太早放棄,還是得再學學物理化學,說不定哪天就學會了呢。
兩人相談甚歡,說得十分開心。
他們都是讀書人,在大梁時都是天才級彆的
() 人物,來到島上的生活變化姑且不提,精神上能共鳴的朋友幾乎沒有。
難得能遇到這樣投契的,又不再因為立場不同而防備,不免惺惺相惜。
酒足飯飽後,齊景天有些踉蹌著站起身,他喝得有點上頭了,一邊嚷嚷道:“等我回去同賢王說,將你調到政府,你當夫子實在太浪費了。”
陸海生同樣也喝得上頭,木然片刻,然後矜持地點頭。
他覺得當夫子挺不錯的,但進入政府的話,更能發揮自己的這一身本事,不過物理化學還是不能放棄,要繼續鑽研,說不定哪天就能鑽研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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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島的中心處有一個占地麵積極廣的莊園,莊園內外都有護衛日夜巡邏守護,這裡也是第一島的兵力最強的地方。
“好餓好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