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四條眉毛32(1 / 2)

蘇葉本性就是個有些猶豫的人——

比如吧,他以前沒有被東海王的人撿走的時候,父母雙亡之後跟著叔叔家過活。

叔叔原來對他還算不錯,但娶了叔母後,叔母對於家裡要白養一個孩子越來越不耐煩,時不時地會陰陽怪氣他幾句。

偶爾還會趁著叔叔不在家時借機打他幾下。

挨打的時候蘇葉也很委屈很生氣,想著如果以後有機會,他一定要讓叔母吃點苦頭。

那年家裡遭了災,叔叔家實在沒錢了,叔母就提出把蘇葉賣了,好歹給全家掙一條活路,否則隻怕全家人都得餓死。

人牙子來領人的時候,蘇葉也曾想過,以後如果自己能有飛黃騰達的一天,一定會讓叔母好看,會去當麵看一看叔叔一家如何對著他痛哭流涕、懺悔過失。

但是上回跟著楚藍從西北到京城時,路過了蘇葉的故鄉,他連提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他並非是不記得,相反,他對叔母提議賣了自己的事記得很清楚,他被賣掉那一天的情景常常出現在夢裡。

不管是進了王府、還是被楚藍收為徒弟之後,他都想過要報複叔叔一家,但卻從來都隻是想想而已,沒有付諸行動,甚至連嘴上說說都沒有。

彆說楚藍了,連如今跟蘇葉關係最好的石斛都不知道他的過往。

在院子裡一起被調/教的時候,那會兒一起的人多,全都聚集在一起,又全都是年紀不大的小孩子,小孩兒麼,總有容易衝動、急躁的。

蘇葉吃了虧,也想過要打回去,起碼也得學彆的小孩那樣,擺出一個態度來,讓彆人不敢再來欺負他了。

他心裡知道應該怎麼做,但是真正要行動時就總是猶豫來猶豫去,不敢行動。

這回也是一樣。

石斛什麼都跟蘇葉說清楚了,他也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對,但一想到那兩個管事找他的時候他已經答應了對方,就總是還有些猶豫、覺得自己既然答應了對方,不能說話不算數。

不過沒幾天,他就再也用不著猶豫了。

因為王府傳出消息,王爺下了命令要準備辦一個宴會,叫滿城的人都知道王府的郡主認祖歸宗了。

換句話說,楚藍答應認東海王這個親爹了!

蘇葉聽說了之後人都有些驚呆了。

這日他背完了楚藍給提前布置的醫書段落後,慌忙去找了石斛,兩人互相檢查背誦,背完之後他立刻說道:“你聽說了嗎?”

石斛道:“隻怕此時此刻全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我怎麼會沒有聽說?”

他似乎看出了蘇葉的想法,提醒道:“你可彆忘了我前幾天跟你說過的話,不要犯糊塗。如今師父答應了王爺,正好王爺再也不會來找咱們了。咱們就老老實實地聽師父的話就對了。”

蘇葉點點頭,說道:“這我知道。”

東海王在他的封地說一不二,更彆說這座城內了。

他吩咐了要辦宴會,這宴會很快就開了起來,王府內張燈結彩,熱鬨得跟什麼一樣。

楚藍在宴會之前也在王府內東海王的六個兒子。

沒錯,東海王有足足六個兒子。

在這之前楚藍沒有答應認祖歸宗的事,東海王事事以她為先,自然不會有半分勉強她。

因此楚藍除了東海王之外,王府內的主人們,不管是王妃還是世子她一個都沒有正式見過。

偶爾在王府裡、或者是出府在外麵的時候撞見不算。

但她和陸小鳳對王府的情況倒是都知道的很清楚。

畢竟有東海王這個王府主人發話,楚藍在王府中無處不可去,她問什麼彆人一般也都會答什麼。

楚藍還曾經跟陸小鳳表示過奇怪——

他都有足足六個兒子了,怎麼可能隻有她一個女兒?而且,為什麼會連兒子都沒有她這個從小就沒有養在王府裡、沒有任何感情的女兒重要?

這豈非很不合理麼?

陸小鳳對於粗荷蘭的後一點質疑表示理解,但前者他不是很明白。

“兒子太多了就不值錢了,自然更偏愛那個唯一的女兒。”

楚藍勉強算是陸小鳳說的有些道理了,但真正看見東海王這六個兒子,對著他們互相見禮口稱“哥哥”“弟弟”的時候,她的感覺還是有幾分古怪。

東海王這幾個兒子,可沒有那種紈絝子弟的感覺,一個個看著都教育得挺好,身形挺拔、口齒清晰,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王公貴族的模樣。

這樣的情況下,東海王不喜歡這幾個兒子,隻對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素未謀麵的女兒掏心掏肺?

彆說皇帝已經跟她透露過消息,就算沒有透露過,她也不可能不懷疑有詐啊。

楚藍心中作如此想,麵上卻是一點不露,與幾個哥哥弟弟見禮之後,她又在東海王的介紹下見過了王妃。

這位王妃也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觀音模樣。

楚藍不怎麼進後院,畢竟那裡都是東海王的女眷,而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東海王府的人,既然不是一家人,為什麼要自找麻煩去與人家家裡的女眷打交道?

如今情況不同。

既然楚藍已經答應了東海王,她作為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姑娘家,在世人的眼中認祖歸宗之後肯定還是跟王妃相處的時間更多。

王妃倒是擺出了一副慈母的樣子,但是楚藍的感覺就更加古怪了。

哥哥弟弟也就算了,畢竟她穿越幾個時間,與同齡人相處的時間多得是。

但是長輩……除了蕭遠山之外還真是從來沒有過。

蕭遠山從下了少室山之後就一天比一天更加心胸開闊、豪爽,後來的蕭遠山在楚藍麵前不像是長輩,倒更像是一個忘年交的好友一樣。

但東海王和這位東海王妃可不一樣。

兩人一見到楚藍,不管楚藍本人認不認,他們擺出來的那個父親母親的架勢是很足的。

楚藍主動和陸小鳳提出來要將計就計,但她事先沒有預料到如今這一幕。

以陸小鳳的聰明自然看出來了楚藍的不自在,但他一點也沒有要插手的意思,反而抱手在一旁,露出有點看熱鬨的意思。

好在這日來的客人不少,其中也有許多考慮周全的客人知道這回是王府認回郡主,還是一位王爺極為重視的郡主。他們都是男人自然不好跟已經是大姑娘的郡主多說話,因此許多人都是帶了女眷一起來參加宴會的。

王妃作為王府的女主人,這些女客都是她要招待的,自然也不可能隻看著楚藍一個人,說了幾句話,楚藍就能夠順利脫身了。

東海王對楚藍的重視是表現在方方麵麵的。

今日的宴會,王府上下所有管事下人們全都忙得團團轉,不管是菜品還是酒水都備了最上等的好東西。

楚藍脫身後,就和陸小鳳拿了今日宴客的酒找了一個僻靜地方喝酒去了——

今日的東海王府何處能夠僻靜?

那當然是房頂上了。

王府的侍衛沒有那麼飯桶——當然了,主要也是因為楚藍和陸小鳳本來也沒有要瞞著他們的意思。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當然發現了楚藍和陸小鳳在房頂上。

但如今王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楚藍在東海王麵前有多得寵愛,她說句什麼,比府裡誰說話都管用。

他們也都知道楚藍在回王府之前是個江湖人。

江湖人士麼,彆的不說,大多數都習慣了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彆說她要上房頂了,就是掀了房頂,東海王隻怕也不會說什麼。

既然王爺都不會管著郡主,他們這些人看見了自然也隻會當做沒看見。

楚藍和陸小鳳坐在房頂上也沒有說彆的,隻是感慨了一下東海王的大手筆。

同樣的,楚藍有些疑惑:“這位東海王難道親眼見過我的武功?就算是親眼見過,也不至於下這麼大本錢吧?想要依仗一個人的武功改朝換代,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吧?皇上既然願意見你我,想來也知道我們的武功不低,可是皇上從沒有透露過任何要招攬我們的意思啊,對不對?”

陸小鳳點了點頭,很是讚同楚藍的想法,因此他緊接著就又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性,或許東海王並不是想要利用你,而是你的確是他多年未見的女兒?”

楚藍果斷道:“不可能。我不是早就說過了麼,我沒有失憶。當初見了你我也早早就說清楚了,咱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陸小鳳微微低著頭,露出沉思的模樣。

這一日的宴會後,楚藍和陸小鳳雖然麵上還是跟一開始住進王府時沒有任何區彆,但心中已經在等待著東海王有動作了。

但左等右等,一轉眼又是將近一個月過去。

東海王居然一點兒動作都沒有。

對楚藍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以往還沒有認回來,他對楚藍好,可以說是因為希望她能夠心甘情願地認祖歸宗。

但如今已經認回來了,東海地界全都知道了東海王府多了一位郡主。

東海王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楚藍有求必應,旁人也能夠理解。

就算有一些補償心理,那父親對於一個自己過了十幾二十年才認回來的女兒,多多少少也該想著要教育教育、或者是教一些王府的郡主該有的禮儀什麼的吧。

但是沒有。

楚藍每日還是愛乾什麼乾什麼,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來約束她。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眾人安頓下來,嶽洋的武功有楚藍時時刻刻在一旁指點教導,進步飛速。

他當初是親眼看見過楚藍與葉孤城、西門吹雪比武的。

嶽洋的資質又非常好。

他是楚藍收的這些徒弟裡進步最快、原本也是武功最高的,不出所料地在一個月後成功悟出了越女劍法的劍意,能夠使出越女劍法真正的第一劍了。

陸小鳳這些日子雖然還是常常出王府去,誰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但楚藍等人在王府裡的時間太久了,就算陸小鳳常常出去,剩下的少數時間在王府裡,也在一旁看了不少楚藍教徒弟。

楚藍也不單單是教越女劍法,還會因材施教地教一些彆的武功。

比如教了上官雪兒一套逍遙遊掌法,她練得也像模像樣。

玉天寶那就更不用說了,他說是學著玩,楚藍就教他一些好玩的武功。

比如劈空掌,他練來隔空劈滅燭火,也還挺好玩的。楚藍還教了他彈指神通,玉天寶的內力不夠,學彈指神通使出來的威力大大的不足,跟楚藍比起來簡直不是同一種武功,學了幾天他就不願意再學了。

楚藍也不勉強他,叫來陸小鳳帶他一起出府去玩。

這回楚藍不會再跟去,更不會去找他們。

兩人乾什麼都行。

因為楚藍的來頭大,二人去賭坊裡也是大大方方的,沒有任何人敢為難他們一星半點,玉天寶玩得高興得很。

他喜歡去賭坊本就不是為了銀錢,隻是喜歡那種答案揭曉之前未知的刺激。

西方魔教教主唯一的日子怎麼可能缺錢花。

而楚藍則是一邊靜心教徒弟,一邊耐心等待。

就在蘇葉和石斛的進度也不錯,背完了穴位圖,開始抹針時,她終於等到了想要的——

不,也不能說是想要的後續,而是預料中的後續。

有一日的半上午時東海王親自找到了楚藍。

要知道在楚藍成為了東海王府的楚藍郡主之後,她就常常在王府裡,出去的時候大大減少。

東海王對此似乎是樂見其成,除了每日雷打不動地要全家一起吃一頓飯之外,彆的時候幾乎不會單獨再找楚藍。

時間長了以後,很多人都覺得他已經對認回來的這個女兒除了特彆疼愛之外,不再特殊。

對王府的現狀非常滿意。

連屠勁山幾個小孩兒都漸漸這麼以為了。

這日半上午東海王找楚藍,也不是為了彆的,說是他準備去城外打獵,看她也在府裡四五天沒有出去了,問楚藍要不要一起去放鬆放鬆心情。

還特意表明,楚藍願意的話也可以把她的朋友、徒弟帶上。

對待楚藍的態度與在楚藍認祖歸宗之前沒有任何差彆。

楚藍搖頭說道:“我朋友去城裡玩了,他們似乎也在城中交到了一些朋友,我沒有詳細問。”

至於她的徒弟們,理由也是現成的,他們都還隻是小孩子,難得在王府裡萬事不愁,自然應該抓緊時間好好練武。打獵等他們長大了以後也不遲,用不著現在。

於是東海王點齊了人馬,與楚藍並騎而行一路出了城。

東海王打獵的那座山是固定的。

楚藍等人到了那裡,她雖然馬上也配了弓箭,但並沒有打算動手,她隻看著其他人射兔追鹿的十分熱鬨。

漸漸的,追逐獵物的人群漸漸散開了。

楚藍並沒有特意選方向,放任她的馬匹在林中隨意走動,偶爾停下來吃一點地上的青草,她也不會阻攔,全都隨它去。

這麼隨意地走了一陣,她忽然聽到右側遠處兵器相撞發出的脆響。

他們這是來打獵的——眾人馬匹上配的都是弓箭,除了東海王的侍衛之外,應該沒有人會動兵刃。

但如果是東海王的侍衛,他們會在什麼情況下拔出隨身兵器?

楚藍一扯韁繩,馬兒一轉頭,乖乖地朝著她指揮的方向跑過去。

但林中草木繁盛,馬匹的速度也快不起來。

楚藍耳聽著短兵相接的聲音越來越急,她索性從馬匹上縱身而起,一躍上了一旁一棵參天古木的樹冠上,往下看了看——隻看到有兩撥人在打架。

一撥自然是東海王的人馬,另一方則是黑衣蒙麵的人。

雖然樹林中難免有枝葉遮擋,但那兩方的差距此時已經有點大了,東海王府這邊的人馬幾乎是節節敗退,已經有穿著王府侍衛製服的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而黑衣人出手招招都是致命殺手,毫不容情。

楚藍從樹冠上幾個起落趕到他們麵前,居高臨下,拔劍、退敵,一氣嗬成。

地上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楚藍已經將黑衣人一劍擊退到了丈開外。

她從樹上跳下來。

看著衣著有幾分狼狽,但神情還十分鎮定的東海王一看見楚藍現身就有些不淡定了,連忙說道:“楚藍你小心那些殺手!”

楚藍道:“殺手?”

東海王幾步走過來,說道:“不錯,這些看來都是死士,你看他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十多個被楚藍一劍擊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人齊刷刷地一陣抽搐後失去了聲息。

東海王道:“吞毒自儘,以免留下任何線索。”

他一個眼神示意,身邊的兩個人立刻一路小跑著過去檢查了一番那些黑衣人身上,果然沒有摸到任何線索。

東海王對此早有預料,說道:“殺手都是有備而來,見勢不妙乾脆利落地自儘而死,這就是他們的行事方法,你們不用自責。”

麵前稟報信息的兩人腰彎的更深了,口中道:“王爺恕罪。”

東海王搖了搖頭說道:“以往我在王府裡足不出戶都能有殺手找上門來,如今已經清淨多了。”

他頓了頓,自言自語道:“隻是已經有兩年沒有殺手再上門了,這批人是從何而來?又是為什麼來的?”

說罷,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看向了楚藍說道:“楚藍你沒事吧?”

楚藍搖了搖頭:“沒事。”

“下回遇到這麼危險的事你隻管跑,顧著自己,或者是回王府搬救兵去都行,千萬不能再這麼莽撞地出來了。這回你是打過了,要是來的殺手技高一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楚藍點頭。乾脆利落地說道:“我知道了。”

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聽話,東海王也噎了一下,不過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很快他臉上的笑容就又恢複如常了,他對楚藍溫和地道:“知道就好,這些殺手肯定是找不出來曆的,我當王爺幾十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背後指使也很難憑空猜測,無法深究,隻能算了。隻是今日打獵遇到殺手,難免掃興,楚藍你看我們是打道回府還是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