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駱涵，許芮這一晚睡的不大好，總是做噩夢。
夢裡總是她和外公吵架的片段，還夢到外公將小舅舅推開，說要把她打包扔進黃浦江。她氣得跳腳，吐著舌頭挑釁說，我會遊泳，淹不死，爬出來又是一條好漢，你治不服我！
總之吵得不可開交，但醒來後，許芮又想起外公哄發惡夢的她睡覺的情景。那是外公難得對她有幾分耐心的時候，她便揪著外公的頭發，使勁兒折騰他，要他買月亮，買星星，不然就哭，就要外婆。
外公就讓人給她買，各種各樣的月亮、星星玩具堆滿一屋子，連臥室的吊燈都換了七八回，壁紙也變了幾次顏色……
想著想著，許芮的心裡既矛盾又難受，就這麼從快要天亮，熬到了天亮。
天一亮，許芮決定還是打個電話和外公解釋一下，不然他真的會被自己氣死。
如果他又罵人，那她就當沒聽到吧，至少忍五分鐘不回嘴。
許芮左思右想，拿著手機好幾分鐘，才一咬牙按下了那個號碼。
大約是睡眠時間，這次電話直接是外公接的，聲音低啞：“許芮？”
許芮聽到這聲音，就有些頭皮發麻，“嗯，外公。”
電話那頭的語氣很是陰沉，“你還知道要打電話給我？我以為你還沒玩夠呢。”
許芮咽了咽口水，知道這是挨罵的前奏，結果等了半晌，卻沒聽到更厲害的責罵，而是聽到了幾聲粗重的喘息，伴隨著隱忍的咳嗽。
她一顆心提了起來，“外公，您生病了？”
祝弘森按了按床邊的鈴，冷笑說：“我生病了，你不就高興了？你可沒少咒過我呢，說我老了病了沒人會靠近我，你也不會。現在稱心了吧。”
許芮差點脫口而出，那你還說過多少次要把我扔黃浦江喂魚呢。
不過她忍住了，犯不上跟病人計較，甚者透著擔心：“是什麼病？嚴重嗎？”
祝弘森沒有回答，他接過護士遞來的水杯，服下了藥片。
許芮以為他還在為醜聞的事惱火，於是解釋道：“外公，網絡上的消息都是假的，我沒有包養什麼女歌手，也不是同性戀……”
祝弘森打斷她，“那一百萬的公關費呢，不是你掏出來給那誰包裝的嗎？一邊包裝她，一邊踩另一個，另一個可不就想弄死你。”
許芮發覺外公知道得有點多，“我……”
祝弘森冷哼一聲，“放著好好的大小姐日子不過，非要跑出去受罪，現在被這種小角色欺負得吭不出聲吧？你就不覺得憋屈嗎？你不憋屈，我都替你憋屈。”
許芮下意識反駁，“我早就找好公關了，我也在搜集她證據，誰欺負我我自己會還回去！”
祝弘森聲音高揚，“你還回去？你什麼時候還回去？等你還回去，全國人民都知道祝弘森的外孫女包戲子搞同性戀了。白白嬌養了你一場，到頭來竟給外人作踐。你外婆要是知道你被人這麼玩，能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許芮一聽他提外婆，之前說要忍住的念頭就全忘了，恨恨道：“除了你，誰能氣得我外婆從棺材裡跳出來！”
“許芮！”
許芮一聽這聲怒吼，心頭就被震了一下，瞬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祝弘森揮手砸碎了一隻杯子，護士和助理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說話，隻有醫生看不下去了，壯著膽提醒道：“祝董，您現在情緒不宜太激動。”
許芮這邊一聲不出，很安靜，那邊也很安靜，這句不輕不重的話，自然傳到了她耳朵裡。
她又有些後悔，雖然是外公先起的頭，但她不該跟病人比嗓門。明明人人都說她嘴甜，但是到了外公這裡，就全都不對了。這到底怪誰？
“外公，”許芮嘴張了又合，放軟了語氣：“您彆生氣了。”
祝弘森緩了口氣，嗤道：“我氣死了不就正合你意嗎？”
許芮皺眉，“您怎麼這麼說呢，我打電話來不就怕您氣死了嘛？”
祝弘森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許芮倒是馬上發現剛才那句話有歧義，很快補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外公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怕您把假消息當真，氣出病來不劃算。”
祝弘森這樣的人，哪能不明白，能把話說得這麼軟，已經是這兔崽子的極限了。
他滿肚子怒火，對著外孫女的軟語也無處可發，於是道：“好了，我沒你想的那麼沒用。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還入不了我的眼。那個小歌星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她以後再沒機會找你麻煩。”
許芮還想問外公把人怎麼樣了，又聽到電話那頭接著說，“不過那些演藝圈的事情你少沾，亂七八糟的，你和那個什麼歐陽，抱在一起又是怎麼回事？”
許芮這是比竇娥還冤了，她連忙解釋：“香港那幫狗仔胡扯的，我就是和uncle喝完咖啡，出門的時候擁抱道彆了一下。”
祝弘森厭惡的說：“沒事抱著道什麼彆，喝什麼咖啡？那個人亂七八糟的，你不要去搭理他。”
許芮心道，還能有你亂七八糟嗎？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祝弘森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就這樣吧，你規矩點，無聊就去買東西，不要亂搞關係。”
許芮還想說什麼，那頭就掛斷了電話。
她一口悶氣沒處撒，什麼叫亂搞關係？
彆說這輩子，她上輩子活到二十一、二十二，都沒亂搞過關係！
倒是外公，一輩子亂七八糟的關係，還好意思教育彆人。
許芮腹誹著，卻忽然想到一件事。
剛剛說了半天電話，外公竟然一句都沒提她到C市找爸爸的事。這難道不是重點嗎？
難道是忘了？
不可能，許芮知道外公的脾氣，喜歡的一輩子都喜歡，憎惡的一輩子都憎惡，最記仇。
她直覺這事兒沒完，說不準在哪兒等著她呢。
但是現在不想了，許芮揉了揉眼睛，明明酸酸的，但是心裡卻莫名輕鬆。
雖然外公不怎麼喜歡她，但還是護著她的。
她好像真的有靠山呢。
這感覺不壞。
而這段事情的走向也不壞，幾天後，網上就爆出有家臭名昭著的營銷公司被工商局查封了。沒多久，趙依依也被幾個藝人聯名起訴，爆出了無數黑料……
從之前的濫交勾搭金主的醜聞，到現在惡意營銷競爭對手的醜聞，短短幾個月，曾經那個風頭無兩，粉絲無數的當□□手，現在淪為網上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人品低劣到成為網絡流行語。
彼時，趙依依完全沒料到自己踢到一塊鐵板，到處找人脈，想突出重圍。
“孫總，我最後求你一次，幫幫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依依，不是我不幫你，之前我幫你了，讓你安分一段時間，過後公司會幫你贏回人氣的……但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趙依依聽到電話裡的語氣冷厲，她很是委屈：“我……我也沒做什麼啊。”
“你惹了誰你自己心裡沒數嗎？你要真死肯定是被蠢死的。”
趙依依的心一沉，“孫總……”
“你好自為之，這回你就認栽吧，好幾撥人要玩死你，複出就彆指望了，你找個好律師爭取少蹲幾年吧。”
趙依依還想求情，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嘟——嘟——”聲。
她漂亮的臉蛋迅速灰敗下去，卻不知道該後悔哪一次。那麼多次都很順利，到底是哪一次呢……難道真的是最不起眼的那次嗎？
這時，趙依依拿起手機，打出了一個電話，那頭傳來羅子悅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喂，我現在正忙呢，沒事我掛了。”
“等等，我就問一個問題。”
“你問吧。”
“那個叫許芮的，到底是不是祝弘森的正經外孫女？”
電話那頭一頓，不情不願的說：“……是吧，是不是和你也沒關係吧，我掛了。”
趙依依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忽然清醒了過來，之前就像魔怔一樣的要報複，大約就是曾經那種方式太順利了。順利到她以為可以一直用下去。
沒想到，以往所有積累的汙點，在一次不慎後，終於一次擊垮了她。
趙依依甚至不知道該後悔什麼，怪什麼，一切都晚了。
她將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