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遠峰感覺心臟被猛捶了一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康淑嫻卻似如釋重負，“如果記憶留在當年該多好，就不用浪費這麼多年，才發現我們並不合適。”
祝遠峰咬牙道：“我們不是不合適，我們隻是……”
“Calvin，人要學會朝前看，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我們不能總活在過去。”
康淑嫻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人是會變的，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吧。”
*
祝遠峰徹夜未眠。
祝弘森也沒睡個好覺，因為有隻瘋孩子不停的在他耳邊聒噪，車軲轆似的給他做思想工作。
次日，他們一起去醫院看祝遠峰。
比起昨天的生龍活虎，見麵就撕，今天的祝遠峰像是被抽走了氣力，心不在焉的靠在床頭。
許芮直覺發生了什麼事，連小舅媽也不在。
祝遠峰看向自己的父親，麵無表情：“我們準備分開了，你滿意了？”
許芮一聽這語氣，就怕外公生氣。
但破天荒的，外公不僅沒露出怒容，反而神色複雜，側開了視線，一句話也沒有說。
許芮生怕打破這樣的好氣氛，趕緊說：“小舅舅，其實有很多事你都誤會外公了，私生子還有酒店那次，都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說著，許芮根本不給小舅舅打斷的機會，就將昨天事無巨細問道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的說了明白。幾乎掰開了來說。
天知道她昨晚厚著臉皮，頂著多大的壓力，才從外公嘴裡問出了這麼多陳年往事。
許芮說得很詳細，祝遠峰先是不以為然，後來也不由自主聽到了心裡。
最後，他隻有一個問題：“老二不是我們家的，是誰家的？”
這是許芮唯一沒問出來的事，她猜到原因肯定很敏感，所以也沒追問下去。但是她可以不知道，因為她相信外公，小舅舅卻應該知道。
“外公，您覺得我年紀小，不放心我沒關係，您單獨告訴小舅舅就行。小舅舅都這麼大了，他的嘴肯定嚴，您總得放心了吧！千萬彆功虧一簣啊。”
許芮起身，給他們倆做了個打氣的動作，然後便走出了病房。
祝弘森看著外孫女離開後，沉默了半晌。
祝遠峰以為他不會說，即使他不說，那些事情大大小小的套起來，也已真相大白。
可是祝弘森說了，走到他麵前，聲音很低：“當年在大涼山勞動改造時，是個見不得光的孩子，你媽心腸軟，收養了他……那個人蒙冤十餘年，後來平反，你媽想將孩子送回去。可是那個人希望孩子留在祝家名下，家族裡也建議我留著。我留下來了。”
祝遠峰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情，他一聽那個名字，就明白祝家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孩子了。
一切都是利益交換。
自古政商不分家。
可想而知，當初帶來過多大的便利和利益。
祝弘森揉了揉酸脹的眉心，“是我太貪心了。”
祝遠峰在這點上，倒是沒有嘲諷他，大約異地處之，他麵對這樣大的誘惑也不見得會不動心。
他恢複了稱呼，冷靜的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在非洲算計我的不是二哥。”
祝弘森冷笑，“不是，他隻是蠢，被利用了。但是他闖禍，才會有人想儘辦法收拾殘局。”
祝遠峰沒說話，想到之前在尼日爾的經曆，如果不是有軍方破除萬難的搜救，早就回不來了。
如果他回不來，那麼得利的就隻有祝遠航和祝遠江。
祝遠江有屬於他的那部分，從來都和祝家沒關係。那麼有關係的就隻有另一個人。
“你準備怎麼辦？”
“我已經開始處理他了，他會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嗯。”
“而且我早已委托了境外的家族信托，你和許芮作為受益人。等事情完結，我會公布。”
“好。”
祝遠峰垂著眉眼，一切擺在明麵，沒有了憤怒的根基，好像對什麼都不太在意了，除了一件事。
“芮芮說你患了肺癌，是真的，還是你故意引他們出來？”
祝弘森平淡的說：“我說真的，你會信？”
祝遠峰抬起頭，目光複雜的看了他半晌，“你就不能歇會兒嗎？我永遠也搞不明白你對祝氏的這種熱衷，你不是拿彆人當棋子，你連自己都當成了棋子。這樣的人生有意義嗎？”
祝弘森以前覺得，很有意義，那就是全部的意義，屹立在頂端，贏得名望地位，妻兒不再受辱。為了實現這點，他忽略了身邊很多事。
直到死過一次，才發現他能帶走的不是金錢，而是感情、回憶。
祝弘森看了他一眼，忽然說：“你和Sophia的事，對不起。”
祝遠峰呆愣了一瞬，即使是最荒誕的夢裡，也沒假想過他父親會給他道歉。
“這是人之將死其言……對不起，我說習慣了。”
他們做了三十多年的父子，已經習慣了針鋒相對，仿佛比賽著往對方身上戳窟窿眼。
祝弘森也倦了。
尤其是看到外孫女為著他們父子的感情，說得口乾舌燥，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他就煩不勝煩。很煩很蠢，卻又莫名溫暖。
至少不是眾叛親離，他還被需要著。
祝遠峰沒想到他居然沒發怒，卻忍不住問：“我姐的事，你有沒有後悔過？”
“有。”
祝弘森頓了頓，僵硬的說，“以後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你難道不會逼芮芮嫁進哪個財團？”
“她已經有財團了，誰也不用嫁。”
“嗬，最好是這樣，如果以後她還是和什麼財團繼承人結婚，我一定會在婚禮上將人帶走。免得耽誤一生，錢再多有什麼用？”
這話很不客氣，但是祝弘森眼前卻莫名浮現起駱涵那臭小子的臉來，如果婚禮新娘被娘家人帶走，他再聰明也無法收場。
八字沒有一撇，他也嗤笑出聲，大約是那臭小子聰明得惹人厭。
“好。”
*
許芮並不知道，好心給外公與小舅舅這對父子牽線搭橋，讓他們冰釋前嫌，他們卻連她的婚禮都給算計了。
不過，就是知道了，她也顧不上了。
係統1212：“千萬級正式任務來了。”
許芮本來一顆心懸在病房裡的進展上，就差拿一束探病的花來扯花瓣猜“和好”“不和好”了，結果就被這個提示音攪得將花一扔。
她全神貫注，“好吧，你說。”
係統1212：“主線任務，1000萬，6小時，具體坐標如下。”
因為還有6小時，許芮先拿手機導航查了查位置，好決定方案。
畢竟要現場花費十分之一的錢，那就是一百萬，數目也不小了。
可是導航一出來，許芮越看越不對勁，“等等，這……這TM是大海上啊？”
係統1212：“更確切的說，是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