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盛綰綰進組的大女主宮鬥戲進入了拍攝尾聲。
宮鬥戲的製作團隊就是當初《你的紅裙》那批人, 導演也沒誆盛綰綰, 說以後會記得她就真的記得她，這次有了合適的角色, 第一個也是先問她的檔期。
團隊是靠譜的，劇本也是精挑細選的, 劉姐審核沒問題就簽了合同。
臻言看在女主人的麵子上，也意思意思注資一些。
同期，言霽電影殺青之後，官宣成為某選秀節目的導師，作為唱跳前輩和成功轉型的演員, 言霽當之無愧。
被人問起從來不參加綜藝的他，為何會鬆口來節目做導師, 言霽笑談，老婆在外努力，他總不能閒著什麼都不乾。
話是那麼說, 但言霽的心態轉變了不少, 他整個人沒有了剛入圈時生人勿近的冷感, 和盛綰綰在一起後, 開始學會享受生活, 表達情緒，釋放感情，生動活潑了許多。
再想起以前的事，隻覺得圈子對他實在是太過寬容, 竟然能允許他留下那麼多的棱角。
投桃報李，言霽也不吝於提攜後輩，更何況，臻言準備打造國內偶像團體，內部審議通過，投資不小，這次選秀節目裡出道的隊員，就會跟臻言合作共同開發。
這款選秀節目熱度很高，從官宣導師團開始，爭議就沒有斷過。
第一期錄製開始前，言霽給盛綰綰打了個電話報備。
“一會兒可能要連錄好幾個小時，拿不了手機，找不到我不用著急，有什麼事跟殷大摩說。”
盛綰綰正拿著劇本背戲，聞言笑著道：“我這也要拍好久呢，你忙吧。”
言霽點點頭，聲音溫柔道：“彆太累了，我看你最近精神都不太好。”
古裝戲比時裝劇勞累的多，每天光是化妝就要三四個小時，盛綰綰這清宮戲還得穿著好幾層戲服，這幾天視頻明顯能感覺她又瘦了。
盛綰綰按了按太陽穴，輕鬆道：“你彆擔心我了，我在劇組裡除了拍戲什麼都不用想，踏實，你那邊才不好辦吧。”
選秀畢竟是展現自我的節目，展現的不光是選手，還有導師，節目裡的任何一句話，都容易被拿出去大做文章，而人在精神極度疲憊的狀態下，極其容易失控。
言霽道：“我不是發起人，不用說太多話。”
盛綰綰還勸他：“你最好溫柔點，選手都是小妹妹，最怕人打擊了，反正我當初在公司集訓的時候，被老師罵一句能喪一天，大家都不容易，我看導師團裡也沒誰是唱白臉的。”
這檔綜藝節目的發起人是國內最大偶像團體公司的CEO，一個在時尚界和影視界都腥風血雨的成功女人——戴妍。
戴妍年輕時韓團出道，是從萬千美女中廝殺出來的，但出道之後團隊並不景氣，沒兩年就被新人取代了。
她很有商業頭腦，很快轉變了戰略，放棄了女團夢想，轉為做公司，培養新生代偶像。
因為她發現，偶像不存在長紅，隻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才能延續，市場需要刺激，不需要懷舊。
因為起勢早，競爭小，她的公司很快做了起來，陸行之和侯明軒都是她捧出來的，戴妍的造星能力是經過市場檢驗的。
她今天剛剛三十出頭，什麼都好，除了脾氣不好。
大概是太了解這行的殘酷和競爭，所以戴妍不相信什麼歲月靜好，也不屑用愛的環境培養一個團。
從節目官宣開始，她就說過，會嚴格對待，絕不放水。
Vocal導師和Dancer導師請的是業內有名的才子，作品都是顯而易見的，就是性格各有各的特色，Vocal導師長河孤僻，平日裡除了創作對什麼都漫不關心，Dancer導師付川是圈內出名的花花公子，雖然他編舞能力，表演能力一騎絕塵，但作為女團導師始終存在爭議。
唯一一個算是全能型的導師言霽，卻也是出了名的冷感。
盛綰綰也覺得這屆妹妹太慘，所以才叫言霽溫柔一點，耐心一點，節目本質還是節目，不要鬨得大家都不愉快。
可說完之後，她又隱隱覺得奇怪，自己這段時間好像變得感性了許多，一個跟她完全搭不到邊的節目，怎麼還心疼起來了。
盛綰綰搖搖頭，深吸一口氣，站起了身，
剛一起身，她覺得眼前有些暈，暈的她開始作嘔。
盛綰綰捂住嘴，覺得嗓子裡返了點酸水。
言霽皺眉道：“你怎麼了？”
盛綰綰穿了好幾口氣，又接過楊金餅熬得酸梅汁喝了好幾口，這才恢複過來。
“沒事，可能昨天晚上沒休息好吧，有點困。”
她以前太累了也會變得沒食欲想吐，都是老毛病了，做演員免不了損壞身上的部件。
言霽一邊往場內走，一邊低聲道：“抽時間讓楊金餅帶你去醫院看看，你要是實在累，跟導演說一聲，調一下進度。”
盛綰綰笑道：“怎麼，你還準備砸錢給我假期？”
她想起了當初拍攝紅裙的時候，言霽為了能讓她回去見奶奶最後一麵，給劇組砸了不少錢。
至於多少錢，盛綰綰到現在都沒有數，但是言霽說，告訴了她她準會心疼的。
言霽耐心道：“聽話，我這邊有工作沒辦法照顧你。”
盛綰綰大大咧咧道：“好啦我知道了，有時間會去體檢的。”
有時間會去其實就是沒時間，古裝劇的拍攝任務都緊，她又是大女主，根本走不開。
言霽還想說什麼，身邊工作人員笑嗬嗬勸道：“言哥，該錄了。”
“嗯好。”言霽隻好把手機放下，交給殷大摩保管，自己邁步走向錄製現場。
戴妍，場合，付川已經到場了，戴妍站在正中間，抱著雙臂，不苟言笑，遠遠看著的確氣場強大。
言霽走過去，先伸出手，客氣道：“妍姐好。”
戴妍比他大七歲，不管是從哪方麵，都該稱聲姐。
戴妍看到言霽，笑道：“言總也太客氣了，以後多合作。”
顯而易見，戴妍是把言霽當做臻言老板看待的。
言霽笑：“我就是個過氣唱跳歌手，沒有言總。”
戴妍單手捂唇，眼底含笑：“你還叫過氣啊，那我真是十八線了。”
言霽現在雖然不是當初的頂級流量，但排在前幾還是綽綽有餘，平心而論，明星做到他這個地步已經是幾十年不遇了。
他現在結了婚，老婆還是聲量不低的演員，就這樣還有那麼多人喜愛他，戴妍很服氣。
隻是她又覺得有點可惜，言霽二十多歲，還算年輕，如果沒有和盛綰綰的婚姻，還不知道要霸占第一的位置多久。
不過人各有誌，言家又不缺娛樂圈這點錢，言霽想功成身退，也是正常的。
戴妍收回目光，對幾個導師道：“選手們已經在演播廳等著了。”
付川吊兒郎當道：“那我們趕緊過去吧，還等什麼啊。”
他迫不及待見到這些妹子們，網傳和簡曆上的照片都不錯，就是不知道本人怎麼樣。
長河安靜的待在一邊，眼睛一副要睜不睜的倦怠樣，似乎對選手們並沒有多大興趣。
戴妍意味深長道：“等等，選手的資料你們都看過了吧”
言霽進入工作狀態一向是認真的，於是點頭：“看過了，我覺得水平挺不錯的，有很多人已經出過道，還有一些有數年的練習經驗了。”
戴妍挑了挑眉：“我覺得我們應該達成共識，那些已經出過道的選手，我們應該對她們的要求更高一點。”
言霽皺眉，他雖然看了所有選手的資料，但並不能把所有人都對上號，而且有些所謂出道的組合，他連聽都沒聽說過，在他眼裡，這都是同一起跑線的新人。
“為什麼？我們的標準應該一視同仁吧。”
戴妍搖搖頭：“我覺得不好，出過道的姑娘本身就有粉絲，跟其他人就不是從同一起跑線起步的，對她們要求嚴格才是負責。你想，如果已經出道了水平還just so so，我會覺得這人沒有上進心，將來發展有限。”
長河冷不丁道：“我隻看中天賦，藝術就是需要天賦的。”
付川聳聳肩：“顏值也很重要吧，選女團嘛，顏值好就是占便宜的，起碼能讓我寬容一點她的業務水平。”
戴妍深吸一口氣，有點反感付川的說法。
在她眼裡付川就是地地道道的直男，她有利於懷疑，付川的點評會無限度往顏值上傾斜，根本沒有作為導師的理智。
她又看向言霽：“言總？”
言霽淡聲道：“先錄吧，我們意見不統一很正常，導師間也需要磨合。”
戴妍挑挑眉：“好吧，邊陸邊看吧。”
她也清楚，節目組找來四個風格迥異的導師，也是期待他們之間能爭論出話題。
最開始錄的就是選手們的團體展示。
節目組海選出一百位女孩，讓她們在一起住了一周，然後采取自願組團的方式，訓練提供的舞曲，並在導師麵前展示。
當然，有人數不夠強行拚湊的情況，也有高水平抱團的情況。
在整個組團訓練期間，節目組絲毫未進行乾預，這一百個女孩，光是自己發揮就是看點十足的大戲。
言霽看的出來，有人的水平非常好，唱跳都處在水平線以上，有人非常劃水，甚至連簡單的wave都做不好。
即便做不好，她們也十分用功努力，累得滿臉通紅。
可不管表演的好與不好，戴妍的眉頭始終是皺著的。
“抱歉，你們是來選女團的嗎？”
“你們吃飯了麼，如果這麼不用心還不如退賽了呢。”
“這跳的是舞蹈？你告訴我你練了八年？我怎麼覺得還不如抖音裡的小視頻呢。”
“你們有一句踩在點上了麼？求求你們認真對待這個節目吧。”
......
長河更乾脆，完全用專業歌手的水平評價這群訓練生。
“氣息好弱。”
“怎麼喘成這樣。”
“你這不是唱歌，我不知道你在表演什麼東西。”
“放過我的耳朵，求求了。”
付川果然如他所說，注意力都放在顏值上。
“雖然跳的不好，不過蠻有吸引力的哦。”
“身段挺好，除了不會跳舞什麼都挺好。”
“哎喲跳舞是跳的不錯啦，不過......不太吸引我。”
他們給每個選手評級的時候，也產生了極大的分歧。
在戴妍眼裡，幾乎沒有幾個能被她看在眼裡，稍微出一點紕漏，就會被她打極低的分數，如果選手長得好，還會被付川的高分拉回來，如果長得不合付川的眼緣，就徹底失去了下次錄製站在前麵的資格。
場下的一百個小姑娘嚇得大聲都不敢出，就連後來表演的人都變得局促又慌張，生怕哪裡出錯又被導師打擊。
言霽皺了皺眉，突然開麥說道：“我覺得很多表演的人，比我當年好多了，我不是從小學這個的，當初進這行也是偶然，貿然讓我唱跳，其實我什麼都不會，最初的舞台幾乎沒法看，好像除了自信也就沒什麼了。你們基本功都比我強，我認為是在出道水平了，所以彆太緊張。”
他放下麥，戴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言霽沒有回看她。
又看了一組表演，女孩們明顯放開了一點，導師團們有爭議，終於給了她們喘息的機會。
戴妍剛要開口挑毛病，言霽率先定下基調：“有不足，不過表情管理非常好，看的出來是有舞台基礎的，應該很快就能提高上來。”
四個女孩感激的鞠躬：“謝謝言老師！”
戴妍深吸一口氣：“言總，光是表情管理好就行了嗎？”
言霽側目，氣定神閒道：“我說了是有不足，但是基礎不錯，會進步很快。”
付川也道：“嗯，我覺得挺好，特彆SEXY。”
戴妍笑著搖搖頭：“果然男人的審美是這樣的。我告訴你妹妹們，女團的實力絕不是你們這樣，不要因為導師誇你們兩句就當真了。或許真像言老師說的，你們比他剛出道時候強，但他那時候光憑一張臉就能讓人忘記其他了，你們要是有這種水平，就不至於參加三個選秀節目了吧。”
戴妍故意翻了翻手裡的練習生資料，這四位都是從另一個選秀節目出來的，因為之後也沒什麼工作，隻能又跑到這裡回鍋。
四個女孩被她說的默默低下頭，攥著話筒不說話。
她們剛剛已經跳的足夠賣力了，到現在還在輕喘，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流，滑過皮膚的時候，又癢又涼。
回鍋是所有出道多年的藝人的痛點，如非不得已，誰願意到一個個節目裡當選手，被人挑來挑去，指責來指責去呢？
這行就是如此殘酷，沒有知名度沒有粉絲的人，說什麼都是錯的，而站在導師那個位置的戴妍，不管說什麼，她們都不能反駁。
其實她們也看的出來，戴妍對有出道經曆的選手區彆對待，甚至先入為主的認為，她們摸爬滾打這麼多次都沒出頭，已經證明了沒有天賦，完全沒有必要再掙紮。
而她們自己心裡，也始終被這個觀念折磨著，或許是真的沒有天賦和命運吧。
可惜還是不甘心，這麼多年堅持的夢想，就這麼化為烏有。
萬一呢，萬一還有成功的機會呢。
她們才二十多歲，或許可以再任性一次。
言霽沉了沉氣，放緩聲音，清了清嗓子。
“如果你們在這個節目表現的好，受到了大家的關注，那麼之前參加的節目，都會成為彆人沒有的難得的物料，給你們帶來更大的助力，不會白費的。”
戴妍的臉色微沉，又不好真的跟言霽拌嘴起來，隻得匆匆揮手，讓這組選手下去。
但她也相信，這段話一定會被節目組剪輯下來，作為爆點放出去。
但戴妍一點也不後悔自己說過的話，她隻覺得言霽太仁慈，也或許因為言霽一開始就是頂流，從來沒經受過行業內的苦，所以才這麼容易得過且過。
她可不一樣，她的練習生涯，完完全全是汗血堆砌出來的，所以她決不允許節目中出現一個渾水摸魚的人。
第一期連錄了八個小時，錄製的選手和導師都很疲憊。
中途休息的時候，言霽還特意囑咐殷大摩去訂購了幾百份水果拚盤，給選手和工作人員補充糖分。
吃水果的時候，言霽給盛綰綰發了個消息，問她下戲沒有。
盛綰綰沒回複。
因為在拍攝刷恭桶的戲時，她差點吐了，正在遮陽傘下喝水休息。
她這個恭桶當然是新的，隻不過劇組為求真實，真拉來兩個泔水桶，擺在她旁邊，泔水桶裡亂七八糟的垃圾都有，攪合成黏糊糊的一團，還飄著一股搜了吧唧的味道。
盛綰綰隻看了一眼就開始不住乾嘔，嘔的止不住，連戲都拍不了。
楊金餅急得夠嗆，一邊給她按揉後背，一邊喂她喝水。
她也知道盛綰綰這段時間工作辛苦，每天隻能睡四五個小時，睡眠不好，吃東西也沒胃口，所以現在乾嘔也嘔不出東西來。
盛綰綰臉色發白，粗喘著氣，仰起頭漱口。
吐出口中的水，她擦了擦唇角，喃喃道：“餅，我好想吃山竹啊，冰鎮的山竹，酸酸甜甜的。”
楊金餅伸手摸了摸盛綰綰的腦門，確認她沒有發燒後，才道：“行，你想吃什麼都行，我去給你買。但是你真的沒事嗎，胃疼不疼？”
盛綰綰搖搖頭，舔了舔乾澀的唇：“真的不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吐，可能還是累的，我今天早點睡吧。”
說罷，她就要回去拍戲。
楊金餅把她給拉住了：“還能堅持嗎，要不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盛綰綰勉強笑笑：“不行，這段戲不能拖了，一會兒太陽下山了。”
劇組過一會兒還要去拍河中的戲，如果天黑就沒法拍了，盛綰綰不想耽誤進度，她現在越是有名氣，越要把自己的姿態放低，如果讓人覺得她仗著名氣耍大牌，以後跟她合作的劇組就少了。
圈子一向很小，哪怕是副導演，選角導演在自己的組群裡吐槽幾句，都可能會對她有影響。
盛綰綰也有進軍影視的野心，目前國內隻有影視也行情還算正規，大家都想著能拍出精品，流傳下去。
而電視劇在資本的攪合下，已經變成了捧人捧CP的媒介，就連這部宮鬥戲也塞了不少關係戶進來，擠掉了本該更合適那個角色的演員。
各家博弈下，劇本一改再改，有人加戲有人刪戲，盛綰綰每天拿到的劇本增頁都不一樣，所以她不得不花費更多休息時間去熟悉台詞。
楊金餅凝眉道：“綰綰，要不去醫院看看吧，要是胃潰瘍之類的，還得儘早治。”
盛綰綰揉揉肚子：“我胃真的不疼，就是有點反酸水，不說了，趕緊乾活了。”
她勉強咽下嘔吐的欲望，強打精神把這段戲演完了。
這之後，又怕不停蹄的去拍了落水的戲，連跳了兩次河，總算過了，盛綰綰披著厚厚的浴巾，被人送回酒店。
她沒時間看手機，回去徹底衝洗了一番，把河水的怪味衝掉，又仔仔細細卸了妝。
踩著拖鞋出來的時候，她順道站在了體重秤上。
這幾天晝夜顛倒，食欲大減，肯定又瘦了。
在劇組的時候，盛綰綰是情願自己瘦一點的，不管怎麼說，瘦了在鏡頭裡才更好看。
大女主劇主要的戲份都在她身上，如果女主角狀態不好，很容易把整個戲都帶崩。
可讀數顯示出來，竟然一點都沒瘦。
盛綰綰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