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酒初嘗沒什麼感覺, 但後勁卻不小,到後來積攢的醉意一起湧上,仇千丈已記不太清後來他們又聊了些什麼。
他好像難得打開了話匣子, 說了很多自己的事, 那些過去的事, 劇變未發生前的事。
留在仇千丈腦海中的唯一清晰記憶, 隻有友人毫無陰霾的明媚笑容。
一身黑衣的仇千丈坐於屋頂上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一手隨意地搭在屈起的腿上, 雙眼望著遠邊的天際。
他聲音低沉,往日裡說話時總是顯得冷冰冰的,此時卻難得染上了幾分溫度。但仇千丈的聲音漸漸止住, 他沉默下來後此處又恢複了夜晚的靜謐。
他偏過頭就見身邊的好友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棠明輝抱著雙腿縮成一團, 他兩眼都已經閉上, 呼吸平穩悠長,就是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上下一點一點。
仇千丈啞然失笑,他站起身輕輕鬆鬆將友人抱起。棠明輝看著睡得熟, 但一被人碰到立時清醒了幾分, 他努力睜開幾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手腳也不安分地掙紮著, 要從仇千丈的懷裡下去。
“唔……我自己能走……”棠明輝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他潛意識裡覺得這樣不行, 即便困的夠嗆, 也本能地掙紮著落地。
仇千丈很貼心, 乾脆的如了他的意。他放下棠明輝,改為攙著意識不清的友人回房。
棠明輝一路打著哈欠,雙眼朦朧, 似睜非睜,左腳拌右腳的被仇千丈護送回了房。
“今天多睡會,好好休息。”仇千丈將人送到床上後不忘叮囑,他看友人明顯沒聽進去的胡亂點頭也隻能無奈搖頭。
仇千丈在屋內走了一圈,替棠明輝鎖好門窗後也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走以後,梅涯九才從紋身中出來並顯出了身形。
小徒弟側躺在床上抱著被子又火速夢起了周公,被子被他無意識地團啊團,直到團成了個人形才舒舒服服地抱著。
他的嘴並未完全合攏,而是微微張開了些,露出一點白色的貝齒,原本雪白的脖頸和臉頰此時都覆上了一層誘人的淡粉。
梅涯九悄無聲息地上了床,他兩手撐在熟睡的小徒弟身邊,居高臨下的將小徒弟完全籠罩在自己身下。
他眯眼打量了會,而後沒好氣地伸手捏住小徒弟的鼻尖,梅涯九咬牙用氣音道:“小醉鬼,看我之後怎麼罰你。”
說完他鬆手在小徒弟身後躺下,毫不客氣的把人抱進懷裡,梅涯九猶不滿足,又探頭在棠明輝耳後狠狠親了個紅印出來才老實躺下。
這麼番折騰下來,棠明輝不僅沒醒,還睡的更沉了。他鬆開抱住被子的手,轉了個身自發往梅涯九懷裡更深處鑽去。
他砸吧了兩下嘴,身體誠實的緊緊貼住梅涯九的身體,還一臉滿足地蹭了蹭他胸口。
這和之前對仇千丈的反應截然相反,小徒弟潛意識裡更親近他一事稍稍安撫住了梅涯九,他輕哼一聲,頓感出了口惡氣。
梅涯九心裡有個小賬本,上麵一條條記著出島以來棠明輝的“惡行”,比如某年某月笑倒在某個礙眼的人身上,實在太失禮了;又比如某年某月送花給一個女修,還朝她笑了一下……
此時這上麵又被多加了一條,深夜麵對陌生人醉酒,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一條條的梅涯九全都記著呢,就等著事情結束以後清算。
不過這事要是叫棠明輝知道了,大概會大喊冤枉。
什麼笑倒在某人身上,說的跟他投懷送抱似的,但他其實隻是扶了一下友人的肩膀。還有送花的事,他是送了沒錯,也的確笑了一下,但那女修才是個八歲左右的女娃娃!
梅涯九也是憋的厲害了,醋才吃的廣了些,整個人也跟醋成精似的。
不過除了記小本本以外,梅涯九暗地裡其他事也沒少做。
感謝經常打了小的來老的,喜歡沒事找事的廣大修士,讓梅涯九有了出氣的對象,才沒徹底憋瘋。
棠明輝同仇千丈遊曆修真界以來,和他人起過衝突的次數不在少數,有不經意間惹上的麻煩,也有主動來找碴的。
有一次棠明輝他們就和一名背靠大勢力的年輕修士起了衝突,開始那年輕修士看中了棠明輝的臉調戲了兩句,雙方因此起了口角爭執,隨後又在拍賣會上爭奪起了同一樣物品。
那年輕修士沒爭過他們,自覺被下了麵子,在拍賣會結束後怒不可遏。他又是個霸道慣了的性子,習慣性起了殺心,帶人截殺棠明輝二人。
年輕修士自己修為不低,組織起的人手是負責保護他的人,各個修為高超、忠心耿耿,彼此之間更是默契到心有靈犀。
但棠明輝這邊也不是好惹的,他自己師承梅涯九,梅涯九本就是出道以來,未嘗一敗的狠人,他的劍法自然不弱。
而仇千丈同樣是個狠人,半步渡劫的修為雖稱不上頂尖,但他能一個打三的越階戰鬥,且下手毒辣,一出手必是殺招。
年輕修士惹上他們也是倒了血黴,己方全滅落敗,隻有他自己動用秘法逃出了一縷神魂。
神魂一路倉皇逃竄回了家,他恨毒了棠明輝二人,想也不想地找上了族內修為最高的老祖,聲音淒厲到尖銳地祈求:“求老祖為孫兒做主!孫兒曾報上過我族的名號,但那二人卻根本不放在眼裡,甚至出言嘲諷,求老祖出手以正我族威名!”
他隻剩一縷神魂的模樣讓人慘不忍睹,那老祖本就心疼族裡有天賦的小輩遭此大難,聞言更是大怒:“好啊!這兩個鼠輩竟敢如此猖狂,我必好好教教他們如何做人!”
年輕修士剛心生狂喜,室內就有一聲冷哼炸響,老祖麵色倏地一變:“誰?!什麼人裝神弄鬼!”
“你祖宗。”冰冷又囂張的聲音再度在室內浮現,一道修長身影隨之出現,來人麵容俊美,著一席白衣,泛著月色光華的銀發披散於身後。
老祖瞳孔一縮,他已認出了來人,正是之前被眾多門派聯手懸賞的梅涯九。
惹惱了眾多名門大派後還能瀟灑活到現在,老祖衡量一番後不禁心下一沉,他的臉色也隨之陰沉了下來:“閣下來者何意?”
梅涯九兩手互相捏了捏指骨,他眸光冰冷地盯著老祖,皮笑肉不笑道:“當然是教你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