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涯九順利取得了兩具聖獸的屍骸, 聖獸雖天生受到老天的偏愛,但有得就有失,他們無法飛升離開, 出生以後也很難通過修煉增加實力。
境界雖高, 但戰力不值一提, 平常能夠平安無事靠的不過是好運和身份相護, 而這代的兩隻聖獸為孕育孩子而付出了代價,無形中失去了好運的照拂。
但他們的種族身份仍擺在那, 誰傷害他們都必得反噬,梅涯九垂眸注視著腳邊絲絲縷縷的黑色怨氣,陰邪濃稠的怨氣從地底生出, 纏繞在他的雙足之上,躍躍欲試地想要撲咬他的小腿, 但又不知為何似有忌憚一樣沒有真的行動。
隨著梅涯九的走動, 黑霧般的怨氣也緊緊跟隨而上,沒有被甩開分毫,這怨氣就像黏在了梅涯九的身上一般。
梅涯九打量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 大步前往目的地。被怨氣纏身他的麵上也是一派古井無波的平靜, 一雙黝黑的鳳眸同樣風平浪靜,又深邃的好似一汪深不可測的平靜無波的深潭, 讓人無法觸及他的內心深處, 他的所思所想外人都無從得知。
反噬在他的意料之中, 梅涯九還知道他們的反噬不同尋常。
似傷害麒麟這般瑞獸的反噬, 輕則倒黴, 重則丟掉小命,但也有通過轉移反噬之類的方法來化解。
但殺害聖獸的反噬不同,不僅沒有化解的方法, 也不會要人的命,相反的這怨氣還會保住身受反噬之人的性命。
隻因它們要的是折磨,要的是讓人生不如死,而隻有長久的活著才能一直遭受折磨,如此怨氣才能稍稍得到滿足。
所以隻要梅涯九還活著一天,怨氣就不會消弭,它們會日日夜夜與地跟隨著他、折磨他,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或是……梅涯九受不了折磨自儘的那一天。
現下怨氣沒有表現出它們的殘酷嗜血,沒能造成實質傷害,不過是因為暫時被梅涯九的仙力壓下,但他的一身仙力很快會失去,也就不可能永遠壓製住怨氣。
這點梅涯九自然心裡清楚,未來肉眼可見的黯淡無光,但他的神情卻仍然沉穩平靜,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
旁人遇上這樣的事會怎樣呢?
埋怨世道不公?救世算的上是在做一件好事吧,但卻沒有好報。
遷怒、痛恨於世界意識?她是事情的根源,沒有她就不會有這些破事。
或是對看不見希望的未來感到焦躁不安、憂慮絕望?
他人如何不得而知,反正梅涯九隻是平靜地接受現狀。
路,是他自己選的。
沒有人逼迫,是他自願做出的決定,怨不得旁人。
那麼後果,他全盤接受,如是而已。
梅涯九來到了這片大陸的中心,這會他也已經將聖獸的屍骸處理好,手一揮,兩座龐大的白骨便化作道道金色的流光,向四麵八方飛去,最後消失不見。
須臾,他看到天際之上亮起條條他人看不見的金色絲線,金色絲線編織成了一張巨網,上籠罩天空,下包裹大地,極細的金絲上流轉著玄奧神秘的光芒,望之能奪人心神。
金絲編織成的大網忽明忽暗,閃爍不停,好似一個人的一呼一吸,同樣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昔日在大陸的各個角落上布下的十萬小陣也紛紛亮起耀眼的光芒,像是在回應天上的大網一樣,和大網同一頻率的在暗處忽閃著。
幾個呼吸後,金網在梅涯九的眼中漸漸淡去,隱沒於虛空。
梅涯九微微頷首,至此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護世陣法已初成,就差最後能將之激活的陣眼,就差梅涯九這顆心臟。
世界意識一直關注著事情的進展,她也不由得激動起來,離大功告成隻差一步。
她眼看著梅涯九這會遲遲沒有動靜,沒有之前的半點雷厲風行,不禁焦急了起來,梅涯九不會事到臨頭反悔了吧?
梅涯九抬起右手按住自己的胸膛,底下,鮮活的心臟沉穩緩慢地跳動著。
隻要這最後一步還沒有邁出,事情就仍然有轉圜的餘地。
他就仍然是這世上唯一可以從容選擇之人。
是甩袖離去,冷眼旁觀萬物在一無所知中為這個世界陪葬,還是付出巔頂修為、廣大仙途以及美好未來,在無人所知中挽救世界?
一切皆在梅涯九的一念之間。
這也是最後一次做出選擇的機會,此後再無後悔的餘地。
旁人看來是有兩個選擇,理論上也是如此,哪個有利自不用多說。
但對梅涯九而言,其實從頭到尾他都沒得選。
隻要他一日心係那預知中人,他就一日沒得選。
而昔日那匆匆窺見的一角未來,早就成了梅涯九的執念,沒可能放棄,那便沒得其他路可走。
所以梅涯九沉吟了一會隻道:“我有個條件。”
世界意識著急上火了半天,見狀連忙道:“你說你說,隻要我能辦到我都答應。”
梅涯九淡淡道:“很簡單,我要一個特例,我要這陣法對一人無用,他渡的仍會是之前的飛升劫。”
世界意識鬆了口氣,一個人而已,這事確實簡單,她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陣法在微調以後,梅涯九盤腿坐在這片大陸的中心閉目打坐。
他催動全身的仙力流向心臟,乳白色中夾雜著金光的仙力被他不斷壓縮,凝聚在心臟內部,內視下他的心臟上因此亮起了一層微弱的白光,那光芒聖潔純粹又燦爛。
直到體內的所有仙力被榨的一乾二淨,梅涯九睜開了眼。
漆黑的眸子裡劃過一道精光,梅涯九拉開胸口的衣襟,右手五指並攏,以手作刀,指尖抵在胸膛偏左的位置上,也是精準地抵在了心臟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