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溪又下水了。
這次她下水是因為在家園視角掃描時發現水下有生命活動跡象,地點龍崗山防空洞。
五天前他們從這裡逃出去,當時情形至今都記憶猶新,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整個山體坍塌,兩千多人除了他們五人跑出來,再也沒有彆人,那些鮮活生命隨著山體一起沉入到海水裡。
沒想到五天過去了,他們劃著船屋找尋家人來這裡碰運氣時,竟發現水下麵還有人活著!
防空洞在水下30~40m左右,這個水深人長時間呆著是不行的,水壓很大,水下的人能活著必然是有一個密閉的空間,這個空間聞溪和商夜一致認為是物資倉庫。
物資倉庫裡存放不少物資,食物、醫藥不用說,那天早上有人看見物資管理員從物資倉庫裡取出水和麵包,說裡麵至少一百平方,箱子都堆滿了,不僅如此,有人眼尖看見大量柴油,還有救生設備。
所以,如果不是地震來得太突然太猛烈,單純是海嘯的話,防空洞裡不少人能靠物資倉庫裡的東西活著。
聞溪想要防空洞裡的物資,他們的藥尤其是消炎藥並不多,食物有但並不豐富,目前她還不想用紅土地種植的糧食拿去吃,紅土地是要拿來刷種植等級和成就點的,因而糧食她也想要。
除了物資外,下麵活著的人大概率是軍人們,因為軍人和物資管理員歇息的地方就在倉庫門口,聞溪幾人對軍人有天然的好感,單從末日即將到來,這群人舍小家為大家,駐守在防空洞裡,就值得人敬仰。
以上原因,聞溪決定下水試著救救,她有空間鈕這個作弊利器,可以很好地搬運坍塌的石頭,論救人,如今什麼救援隊都沒她厲害。
除此之外,她還想著測試【回收】功能,想看看能不能回收山體石塊化為石料資源,之前都沒找到合適機會,這次下麵有天然石塊,這件事是值得她去做的。
“我下去了,你們就在上麵等著,過不了多久我就送人上來。”
對於救人聞溪信心十足,被動防護罩開啟後她可以自由呼吸,護住上身她也基本不怕壓強,比穿專業潛水裝備也差不了多少。
她開啟了家園掃描,知道七個紅點的大概位置,正準備拿出石塊往下沉時,就被水下漂浮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屍首嚇到水裡原地倒退,實在太過密集,屍首樣子太過淒慘嚇人,水裡都漂浮著屍體碎屑,渾濁不堪!
奇怪!這人不都是死在山洞裡的嗎?
怎麼都飄出來了!簡直噩夢!
防空洞中埋葬兩千多人,她本來就做好心理準備,洞中心區域那一塊是能遠離就遠離,絕不手殘去搬動石塊,就讓這些屍首在底下自然分解,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些屍首竟然跑出來了!
被石塊砸得麵目全非,模樣滲人得很。
聞溪一刻也受不了,飛速遊了上去。
此時曾經的龍崗山如今的海底碎石崗,一個幽暗狹窄的洞口裡水流在輕微湧動,不斷有浮屍從裡麵溝壑中飄蕩出來,而在離此地幾十米遠的地方,傳來咚咚的聲響。
聲音在海底傳播,十分細微,人不仔細聽是難以捕捉的。
製造聲響的王朗堅持不懈地拿消防斧敲擊石壁,自從今天無意中聽見外麵傳來一聲爆破聲,他便用這個方式想尋求外麵的幫助,哪怕他不能確認他有沒有聽錯——除了他倉庫裡其他人都說沒聽見。
物資管理員老陳喝了一口礦泉水,打著手電筒看著已經滲到王朗腰上的海水,好在倉庫裡有氣墊救援船以及救生衣,他們這群人沒辦法出去,也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老陳其實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反正他孤家寡人,死了也沒人惦記。
就是可惜這群年輕軍人。
他幽幽歎口氣。
“沒用的王排長,現在外麵恐怕沒人能顧及我們這裡,不可能有人來救援,想出去還是得把門撬開.....”
這時黑暗的角落,一張救援船上年輕人急忙說道:“不行!開門水就全進來了,我們沒辦法兩分鐘內把外麵堵著的石塊挪開,挪不開我們就是個死!”
彆說兩分鐘,恐怕兩個小時都沒辦法,開門隻是讓人死得更快。
物資倉庫的大門用的是十幾公分厚的鋼板,結實無比,而這扇門的開啟方式是朝外開,當初設計是為了防止外麵有人暴力衝破進來,甚至在地震時,這扇門抵擋住無數巨石的攻擊,護住了裡麵所有人,可如今這扇門何嘗不是一把懸頭之劍,時間一到,同樣死。
海水是從門縫一點點滲進來的,五天過去,一米多點的積水,而倉庫最高處有四米高,算算無特殊情況他們還能活半個月左右。
當然,這隻是某些膽小者無知的幻想。
“頭兒,你歇歇我來吧。”頭上纏著紗布的軍人陳友下水走過去,打算頂替王朗繼續敲擊牆壁,他沒覺得這麼做有用,隻是覺得哪有當兵的乾看著上級做事的道理。
他們一個排10人,最後活著的隻有三人,另一個隊友受傷經過醫治出於半昏迷中,這裡活著的七人除了物資管理員,其餘三人是附近村民,一個二十左右的男人,一個中年婦女,還有一個才5歲的小姑娘。
他們都運氣不錯在五天前地震時逃進倉庫裡,也同病相憐地在天災中失去親人。
中年婦女一蹶不振,被她救的小姑娘緊緊挨在她身邊,兩人平日基本很少說話。
反對開門的那個年輕人叫李雲生,他膽子很小,陳友幾次聽見他躲在角落偷偷哭,起初還能同情,可這都幾日了還沒緩過來讓他頗為看不順眼。
王朗沒有把消防斧給陳友,他停下來在牆邊貼著耳朵,然而什麼聲音也沒有。
他耳朵一向很靈敏,可能....之前是他真的聽錯了。
眼裡的光暗了暗,他對洞裡幾人道:“無論如何,今天我們都要逃出去,不要想著這裡能待十天半個月,這裡幾乎是個密閉空間,我們無時無刻都在消耗氧氣,不走隻會在無知無覺中死去,難道你們不覺得呼吸有些急促嗎?”
膽小的李雲生臉色一變。
“我希望所有人能放手一搏,”王朗剛說完,皺了皺眉,排除道:“樂樂還是個小姑娘,幫不上忙,她除外。”
他連手下受傷躺著的兵都沒放過。
受傷的禹城被冷水敷臉敷醒了,他受傷的地方是腰部,地震時被石頭砸中當時就沒站起來,物資管理員老陳以前當過急診科醫生,隻是半途退醫從公務員,正因為有這個履曆,他被安排來管理一倉庫物資,即是管物資的,也是半個醫生。
他給禹城檢查,說是傷到骨頭,並且內臟也有可能受損,這種需要拍片,嚴重就要動刀,但情況不允許,隻能多觀察,並給了一些有助傷情的藥物給他吃。
禹城年紀也才19歲,被陳友叫醒後,艱難地扶著腰站起來,老陳連忙讓他拿固定帶纏在腰上,能很好減緩疼痛以及擴大傷情。
他如今模樣,其實是使不上什麼力氣的,可王朗管不了他,如果門被撬開了,海水倒灌沒有人能保證照顧到身後的人,也沒人有把握能在短時間內把門口石頭挪開,與其躺著等死,還不如站著為自己的生命放手一搏。
除了樂樂坐在救生艇上,其餘人都站在門口處,王朗的計劃是儘可能快地拆掉門,然後將門口堵著的石頭挪開一個洞口,隻需要能讓人通過就行。
拆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因為巨石的撞擊給大門造成一定的損壞,銜接處其實已經鬆了,否則不會一直滲水。
他們需要利用這點將大門拆掉。
一切都好像十分順利,當他們將大門銜接處破壞掉,並將大門撬動挪開,大水像擰開閥門全湧進來,他們拚命地想撬開一道口子逃上去......
然而,門口巨大的石頭將倉庫裡所有人的希望毀滅了,那幾乎是一整塊完整的石頭堵在門口,四周留下的隙縫根本不足以讓人鑽出去。
泡在水裡的六人絕望至極,有人想去頂部緩口氣,結果發現僅剩的生存空間急劇縮小。
坐在救生艇上的樂樂哪怕是坐在救生艇上也無濟於事,水直接漫過氣墊船,漫過小姑娘的身體,將整個倉庫都吞噬.....
王朗拿著消防斧在瘋狂地砸著巨石,一下兩下三下.....
沒有用,石頭本就堅硬,更何況在水底下他使不出全力,奈何不了這礙眼的巨石,身體缺氧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他沒有浮上去,因為他知道沒有退路了。
頭頂帽子上的照明燈讓他看見老陳最先堅持不住,手裡的撬棍掉在地上,身體在做最後的掙紮;他手下兩個兵都帶著傷在拚儘全力對付那塊石頭,隻是動作越來越慢;他們身後的李雲生以及中年婦女不見了....
他意識開始模糊時,腦子裡閃過的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他用畢生忠誠卻辜負的家人......
人生總有遺憾。
他對得起自己,卻對不起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