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四)(1 / 2)

重新被關進狹小的空間, 祈天河花費了幾秒緩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什麼,小心翼翼用手摸後腦勺, 意外rua到了略微堅硬的羽毛。

他不禁眼皮一跳,用力收緊手心, 把鸚鵡抓住眼前,沒好氣問:“你在吃鬼臉?”

鸚鵡嘴裡叼著一個鬼耳朵,人贓俱獲的情況下居然還一邊吃著一邊搖頭否認。

祈天河眼神愈發朝著可怕的趨勢發展。

鸚鵡毫無悔改之意, 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不就吃了半張鬼臉?”

驕傲地挺起胸脯, 又沒吃你家大米。

祈天河並不排斥鸚鵡吃東西,隻是想到它在後腦勺叨食的畫麵,險些頭皮發麻:“對於吃食,你好歹講究一些。”

鸚鵡輕嘁一聲, 不以為然說:“一堆數據罷了。”

鬼在玩家眼裡是恐怖元素,在鸚鵡這裡就另當彆論。

價值觀不同,祈天河放棄爭辯,開始著眼於好的一麵:“你變厲害了。”

羅什見了都要跑路。

這樣成長下去,他日後或許真能過上背靠大樹好乘涼的美妙日子。

鸚鵡聞言沉默了一下:“我建議你看清現實。”

祈天河沒琢磨透這句話,大搖大擺打開冰箱,感歎終於能離開逼仄的地方,還沒來得及翻身農奴把歌唱, 忽然就意識到鸚鵡的話中真意。

可見度極低的美食廣場, 羅什還在。

不,這根本不是羅什。

一張娃娃臉搭配成人的身子, 說不出的怪異。

‘羅什’衝著他笑, 衣服反穿,更準確一些的描述是現在的這張臉完全複刻在後腦勺上。他緩緩轉過身, 露出的正麵被一層肉膜覆蓋,活脫脫的無麵人。

祈天河凝視散發青春氣息的卡通T恤,又掃見對方手上的貝殼項鏈,辨認出這具身體屬於新人玩家劉建。他突然想起所有死去的玩家,全都是這樣清一色的狀態,無臉怪,後腦勺單獨浮現出一張屬於羅什的麵容。

祈天河不知該怎麼形容給自己的運氣,說運氣好,剛開始便被羅什發展的小嘍囉盯上;說差倒也不至於,起碼正主還沒來。

鸚鵡提醒:“我如果是你,就會跑快點。”

劉建保持著死前的某種狀態,肌肉緊繃,手指斷裂。後腦勺的臉慢慢張大嘴巴,一陣刺耳的音波一圈一圈擴散開,以回音的形勢在四層散開。

猜測這是他在給羅什傳音,祈天河來不及捂耳朵,拔腿就跑。

直至跑到一開始看到的火鍋店門前,才算把惱人的音浪甩在身後,祈天河還沒來得及慶幸,腳步猛地停下,身子貼在拐角處的牆麵。

距離他不遠的前方有一對情侶,鄭長勇和女友乍一看像十指緊扣,實則女友的手指早就斷了,他緊緊攥著地隻是斷口處的指關節。兩人像是幽靈一般漫無目地飄蕩,因為臉全部長在後麵,倒是給了祈天河喘息之機。他小心繞到這二人正前方,努力控製著呼吸,生怕對方的腦袋突然扭過來。

一隻手這時悄無聲息從後麵爬上祈天河的肩頭,祈天河穩住身體,抬腳用力朝後一踩,輕微的吃痛聲傳來。

前方的情侶聽到異動,腦袋當場轉了個二百度。

後腦勺上,獨屬於羅什的眼睛偏又細又長,這會兒像是蛇目一樣細致地掃過每個角落。

祈天河彎腰躲在桌子下,透過椅子腿的縫隙觀測前方。

頭重新轉了回去,處在熱烈中的小情侶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祈天河鬆了口氣,準備親眼看那兩人走遠了後再出來。

“你夠狠啊。”陸南現在還能感覺到腳背在疼。

雖然之前已經因為隊友做過足夠的心理準備,真正接觸這些糟心的人格時,祈天河發現自己還是想簡單了。

他咬牙問:“你的主人格什麼時候能回來?”

原本沒覺得會得到回答,陸南卻是開口說:“我去給你看看。”

身後安靜了幾秒,陸南重新開口:“他還在睡。”

“……”

不確定現在這個人格會鬨出什麼事情,祈天河可不想再次被羅什定位,從桌子下麵出來後轉身朝其他地方走去。

“你是在找抓娃娃機吧?”

祈天河停下腳步。

陸南微笑:“我知道在哪裡。”

祈天河遲疑片刻,權衡其中利弊,對方害人也是講謀略的,用娃娃機來做陷阱沒必要,但陸南並不是樂於助人的性格,主動拋出橄欖枝怕是另有目的。

陸南給出關鍵點:“我們是組隊進來的。”

隊員存活率越高,得到的獎勵越多。

他不說,祈天河險些忘了這回事,頗為無語道:“既然拿捏得清,就彆總是想方設法害我和陳點水。”

“不是害,”陸南糾正:“是惡作劇。”

如果愚蠢死在惡作劇上,隻能說是活該。

祈天河不認為有能力重塑精神病人的三觀,‘嗬’了一聲,不做表達。接下來的時間雙方沒有任何交流,陸南在前麵引路,兩人繞到了商場最右側的樓梯口,這邊有個四層小階梯,下去後是單獨的一片空間。

從前這裡應該是賣鞋的,地上能看到不少散落的鞋盒。

“在那裡。”陸南指了個方向。

祈天河望過去,看到幾個模糊的機器輪廓,最外側是自拍機,臨近的一排連續擺了三個不同類型的抓娃娃機。

“怎麼樣?”陸南笑道:“這次總沒騙你。”

祈天河不得不承認,本質瘋批的附人格有時候意外的可靠。商場麵積不小,自己要是一個人瞎轉,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這裡。

避免夜長夢多,他快步朝前走。

第一台娃娃機裡麵全是動物玩偶,第二個裝得盲盒,最後一個則是偏暗黑係的小人。祈天河站在第三台機器前,判定這應該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台。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娃娃機才半個人高,開口也很小,容納一個大活人都困難,更何況是兩個?

祈天河回憶電影裡的情節,當時羅什夾出娃娃後順手放在了旁邊的櫃子上。

“櫃子……”他喃喃了一句,移步準備尋找。

環顧四周,陸南先一步有了發現,走到自拍機旁,扯掉最上麵用來裝飾的假花,八個人偶娃娃一動不動並排坐在那裡。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找到了。”

大約過去半分鐘,陸南皺眉:“拿不起來。”

祈天河單手輕鬆抓起最右邊的娃娃,然後對他說:“那是因為你想拿彆人的娃娃。”

陸南一臉遺憾:“太可惜了,本來想把其他人的都扔了,就留我們倆的……對了,還有陳點水的。”

祈天河懶得跟他廢話,明明就幾步距離還選擇跑步過去,卯足了勁兒快速把娃娃塞回抓娃娃機。

陸南譏諷地撇撇嘴:“瞧你那樣,急什麼?”

祈天河:“羅什快來了。”

似乎在回應他緊張地動作,清脆的歌聲在四層由遠及近傳來:

“不安分的娃娃出逃了,

它要逃脫生活早就安排好的軌跡。

娃娃啊娃娃,

我要親手用剪刀掏出你的棉絮。”

歌詞有了變化,人物從‘生氣的主人’變成了‘我,’並且歌聲中能聽出一股子慍怒,相較而言,先前他在冰櫃聽到的已經算很友善。

陸南嘖了下:“這才有意思。”

他在祈天河把娃娃放回去後,站在娃娃機旁,尋著聲源看過去,首先瞧見的是一把剪刀,羅什像是蜘蛛一樣四肢匍匐在地上,以飛快地速度爬過來。

陸南嬉皮笑臉說:“小朋友,再快點啊。”

胳膊上上下下,故意就差最後一點不把娃娃放回去,讓羅什眼睜睜看著這一幕。

異變突生,誰也沒想到這時天花板上會突然伸出一雙長臂,死去的疤痕臉緊緊抓住娃娃機的兩邊,大力搖晃,陸南娃娃剛放進去了一大半,隨著震動又從通道口滑了出來。

“……”

“……”祈天河爽了。

叫你瞎嘚瑟。

羅什的速度超乎尋常,眼看就快要到達他們身邊。

陸南識趣認慫,偏頭對祈天河說:“我錯了。”

祈天河瞥了他一眼,這才拿出小鏟子,朝搗亂的長臂上砸去。不曾想傳來的反震力相當大,虎口處震得隱隱發麻,祈天河第一反應是自己可能砸到了鐵臂阿童木。

不過這一下是有作用的,至少令疤痕臉的動作稍稍停滯了一瞬。

陸南抓住這個間隙,用力一推,確保娃娃徹底進入抓娃娃機。

同一時間,羅什刺下的剪刀已經挨到了他的衣角。

陸南鬆了口氣,活動酸疼的手腕,臉上再次掛起笑容:“Game over。”

羅什保持舉起剪刀的動作好幾秒,不甘不願地收回手,恰好這時五層突然傳來刺耳的音波,應該是又有玩家的蹤跡被發現。羅什調轉方向,沿著牆壁爬到上麵。

陸南:“辛苦她了。”

樓上樓下到處爬。

祈天河觀察得要更細致一些,羅什的胳膊還有脊椎……都有一定程度不自然地變形,像是生前遭受到了某種重創。

隨著娃娃被放回去,祈天河發現陸南後腦勺原本模糊的人臉不見了,他讓陸南用手機拍了照,發現自己後麵的人臉也消失不見。

往回走得時候,陸南突然變得正常,平靜分析說:“忽略娃娃等恐怖元素,實質就是場躲貓貓遊戲。”

Boss一直守在原地抓不到玩家,但跑遠了一旦有人找到娃娃機便會宣告單人勝利。

祈天河:“你該慶幸羅什的那些幫手四處移動沒有意識。”

否則哪能讓他們這麼順利過來。

他們是最快發現娃娃機的,剛才這邊的動靜足夠大,相信很快就會有其他玩家找過來。就是不知道其中誰比較倒黴,會撞上羅什。

兩人邊等電梯邊說話,娃娃逃脫的任務完成後,死去的無臉玩家完全無視他們的存在,靜悄悄從身邊路過,尋找新的目標。

陸南伸了個懶腰,輕輕哼唱:“今天是個好日子……”

電梯停在四層,老電梯的反應很慢,停下後過了幾秒門才打開。

章晨功竟然也在電梯裡,看到外麵有人,他似乎很驚訝,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陸南走進去推了下他的胳膊:“麻煩讓一下,彆擋著門。”

腦袋,胳膊,腰……隨著這輕輕一碰,章晨功的身體像是陶瓷娃娃,頃刻間四分五裂。

不管是陸南還是祈天河,都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幕驚到了,陸南怔了下:“朋友,沒必要為了碰瓷做到這種地步吧?”

最先滾下來的是腦袋,緊接著斷掉的四肢散落在一邊,鮮血像是噴泉般朝四麵八方迸發。

陸南以最快速度退出來,袖子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一些血跡。

電梯門緩緩合上,鮮血不停從門縫間往外滲出。

沉默了片刻,陸南突然抬頭看向五層,緩緩問道:“你怎麼看?”

祈天河:“或許另有內情。”

他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認為章晨功不是因為單純撞上鬼遭遇的意外。

停頓了下又說:“羅什離開時是朝著五樓衛生間的方向,這趟電梯卻是從三樓往上來的。”

就這麼一個電梯在運行,願不願意他們都得選擇乘坐。

大約兩分鐘左右,電梯門再次來到四層,門開了,除了門上還殘留著的血跡,電梯裡遠沒有剛剛那般慘烈血腥。大概因為章晨功破碎的身體無法做成無臉怪,遊戲直接進行了回收清理

陸南按下了五層的按鈕,上行過程中說:“鬼殺人的過程很殘忍,但很少會出現這種從內部直接分解的狀況,倒是替死道具有這種效果……‘砰’地一下,替死方像煙花瞬間炸開。”

祈天河沒說話。

他也有同樣的懷疑,但關於可能使用了替死道具的人選,還是個未知數。有可能羅什來到四樓時在他們前發現了某個玩家,也有可能是躲在五層被追殺的某個倒黴鬼。

S+難度的副本失敗懲罰嚴重,用替死道具很正常,祈天河沒多少見識也明白這東西有多難得,能輕易拿出來的人絕不簡單。

這時陸南目中罕見地浮現出困惑,他問祈天河:“扮豬吃老虎的樂趣在哪裡?”

祈天河一頭霧水:“問我做什麼?”

陸南深深看了他一眼:“算了,你開心就好。”

“……”

五層空蕩蕩的,之前唯一能帶來一點人氣的檢票員也沒了。

陸南狀似感慨了一句:“變色龍這個稱呼真的很配她,竟然能做到麵不改色被我打暈。”

死亡的玩家在外麵遊蕩,幫助羅什打野,vip廳此時隻剩主管。

兩人儘量不發出響動坐下,有關羅什看電影的劇情已經過去,她又開始上學了。

祈天河這時候還惦記著自己的職業:“真希望能把這部片子錄下來,回頭放給我那些失眠的客人看看。”

隨後進來的是永夜的兩名成員,祈天河能從他們儘量壓抑的情緒中讀出一種亢奮,這種興奮源於完成任務的可能性不大,先前幾次死裡逃生也不見他們有多高興。

祈天河隱約聽到一人對另一人說:“終於找到了。”

“沒錯,多虧已經折了不少玩家,否則還真不容易發現。”

似乎察覺到在被窺視,其中一人側過臉來和祈天河對視了幾秒鐘。

祈天河收回視線,做出觀影的姿態。

不多時陳點水也進來了,陸南目不斜視說了句‘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