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完)(1 / 2)

自作孽, 不可活。

祈天河第一次深刻體會到古人精辟地總結。

朱兆河譏嘲說:“哪裡不一樣?”

祈天河冷冷一瞥,什麼都沒說,儼然一副深不可測的形象。

他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主動去澄清,回歸者的身份是最好的保護色, 哪怕不是故意為之, 以往他確實間接從中得到了不少便利。一旦說出口,荒唐戲劇的真相反而容易吸引更多目光, 那些將自己視為同等級的人少不了成為玩家口中的談資。

人性是複雜的, 或許本因源於自身思考錯誤, 卻免不了遷怒他人。

這時候祈天河明白了鸚鵡那句知曉真相弊大於利。

完全不知情,做起一些事來反而會顯得更加有底氣,顧慮也少。

不知不覺中, 祈天河仿佛同另外幾人隔絕成為兩個世界。

謝耿辰語氣中透露出一股殘暴, 看了眼林永, 獰笑著說:“找個安靜的地方, 撬開他的嘴問出成員名單。”

聞言朱兆河和祈天河同時一抖, 不過後者抖得幅度很小。

祈天河輕輕呼了口氣……

每一個來日不落的人,信息基本是公開的,麵對這樣的‘潛在對手,’可以省去不少曲折。巫將才沒用同樣的手段對付自己。

“抱歉, 耽誤了你點時間。”林永拽著朱兆河走時, 不忘回頭做了個交代。

祈天河心如死灰式揮手……彆抱歉了, 趕緊走遠點,你好我好大家好。

林永走得瀟灑, 氪道具一路任何臟東西都近不了身, 隨著那三人在視野範圍內消失,祈天河站起身打量四周, 開始考慮現實的問題……怎麼才能脫離逐漸包圍過來的焦屍圈?

燒焦的屍體扭曲著朝他走來,有兩個燒傷最為嚴重,一前一後像是要把人包抄。

祈天河:“如果我在這種情況下出局,假回歸者的身份怕是會不攻自破。”

“所以不能有任何一次失敗。”鸚鵡頓了頓:“但壓力也不用太大,副本形式變幻莫測,回歸者不代表無敵。”

祈天河同意這點,朱兆河就是先例。

鸚鵡:“而且本質上巫將和你一樣,他也怕。”

“……怕?”

鸚鵡很篤定:“他怕你。”

祈天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倒不是不相信鸚鵡,隻是前幾次和巫將的交鋒中,自己也隻是勉強做到活命,還是在巫將有三四分保留的情況下。

“因為你下副本的次數足夠頻繁,單是這點他便做不到。”

祈天河若有所思,回歸者的身份是榮耀也是枷鎖,哪怕有一次失敗,原本高不可攀的形象會迅速瓦解。

死亡規則不計其數,有些根本毫無邏輯,再厲害的玩家也有可能折在普通副本。身為一個組織的老大,無敵的形象一旦破滅,會對本身勢力造成嚴重打擊。

鸚鵡:“所以彆想太多,巫將……或者換作某些蠢蠢欲動的存在,對你的忌憚遠比你想象的要深。”

燒焦的味道越來越嚴重,祈天河再也沒辦法分神和它說話,心中有了計較。

與此同時林永和謝耿辰已經退到對麵的一家門店,【畫地為牢】的時效過去前,他們處於絕對安全的狀態。從他們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祈天河即將化作一個小黑點,喪命在屍體手裡。

朱兆河擦了嘴角的血,沒好氣道:“彆跟我一樣,是個隻會演戲的紙老虎。”

林永抱臂回頭:“你還知道自己是紙老虎?”

臉上的一片青紫還在隱隱作疼,朱兆河不敢肆意頂嘴,此刻他無比後悔沒有聽姐姐的話,輕易使用了替死道具。

朱兆河恨恨盯著林永的鞋尖,心下又咒罵巫將的狡猾,這次派過來的都是生麵孔。雖然是老玩家但下副本的次數也算不上太多,以至於他放鬆了警惕,以為隻是碰巧在副本中遇見。

誰曾想一開始就被當做獵物盯上了。

那邊包圍圈越來越小,林永愣了下:“祈天河該不會就這麼退場了?”

紙老虎也沒那麼脆弱的。

謝耿辰沒說話,隻關注結果。

正如他們親眼所見,祈天河這裡的狀況很不樂觀,但他的關注點不在焦屍身上,而是虛空中的某一點。忽然之間,祈天河眼前一亮:“來了。”

半空中躍過來一道黑影,爪子在欄杆上一蹬,黑影借力成功躍入包圍圈。

祈天河摸了下屍犬的腦袋:“乾得漂亮。”

緊接著清清嗓子,抬頭揚聲道:“芮佳一,你在哪裡?”

擔心這種程度逼不出來對方,加了把火:“你就是個害死朋友的膽小鬼,羅什為你重回火場,你不救人也就算了,還從她身上踩過去,連句喝止周圍人的話都沒有!”

“芮佳一,你有本事害人,有本事出來啊!”

空闊的商場內,他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原本在三樓轉悠的陳點水停下腳步,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最驚訝的要數正在被芮佳一追著的抱布娃娃的玩家,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就消失,芮佳一捂住耳朵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然而回音還是不停順著指縫鑽入耳膜。她縱身一躍,朝著祈天河的方向奔去。

被迫收看‘現場直播’的朱兆河嘴皮子動了一下,他說錯了,這不是個紙老虎,是瘋子。

“她快到了。”

祈天河視線因為焦屍受阻,鸚鵡幫忙做遠程監測。

聞言他快速拿走屍犬嘴裡叼著的電影票,這隻狗比想象中還要聰明,為防遺漏,差不多要集齊所有電影票,隻差一個印有羅什腦袋的。而先前祈天河給它展示過自己手頭有這張。

緊緊攥著的電影票突然開始汨汨流淌鮮血,《羅什的一生》幾個大字被血跡模糊得看不清。電影票的手感也變了……祈天河覺得握在掌心中的不是一遝紙,而是一張薄薄的皮。

“鬆手。”鸚鵡音調微微拔高。

祈天河放開手,電影票因為血跡牢牢黏在掌心,他皺著眉揭下,每扯下一張,掌心就是一疼。最後電影票被扔在地上時,手掌一片紅腫,要是再遲幾秒,少不了連皮帶肉拽下來。

電影票自動舒展開,印有羅什手的票裡伸出來一隻胳膊,然後是腿……腦袋,眨眼間它自己完成了一場準確的拚圖。羅什臉上沾著血,誇張地舒展四肢,祈天河首次在明亮的燈光下看到她,除了關節,兩邊肩膀的也發生了不自然地塌陷。

注意到他的目光,羅什胳膊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翻折過來,摸著肩膀後邊的凹陷說:“這是我們班當時最胖的學生踩過去時留下來的……真疼啊!”

每多說一個字,神情中的恨意就多一分。

她依舊像是蜘蛛一樣匍匐在地上,抬頭望著祈天河舔了舔嘴唇:“集齊了我所有門票的人,要永遠留下來當我的觀眾——”

羅什的出現讓周圍燒焦的屍體停下動作,沒有任何一具屍體敢跟她搶獵物,有幾個四肢不協調地重新朝其他方向移動。

金色的剪刀閃爍著冰冷的色澤,羅什最喜歡剪斷他人的關節,仿佛這樣就能平複一部分自己被踩斷手腳的痛苦。

眼看雙方間距離越來越近,祈天河不閃不避,反而看了眼斜側方:“觀眾的事情可以暫時擱置,你不和老朋友敘敘舊麼?”

羅什愣了一下,緩緩扭過頭,看到即將衝過來的芮佳一。

芮佳一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遠遠瞧見一堆焦屍,打定主意要在它們前親手捏死這個不知死活的混蛋,祈天河朝這邊望過來,仰著臉露出一個孩子氣的微笑:“等你好久了。”

“佳一。”羅什像是從前一樣親切地呼喚她的名字,眼神卻是一片冰冷。

芮佳一連忙掉頭就跑,羅什沒給她這個機會,直接將手中的剪刀擲了出去。剪刀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狠狠地戳在了芮佳一的腿骨處。

“佳一,你讓我好找。”

芮佳一拖著一條腿往前移動,速度遠不及剛剛,十分慌亂道:“我們可以先一起弄死獵物,你再算舊賬也不……”

祈天河沒給她說完的機會,發揮專業優勢,開始攻心:“對了,你這朋友專門複原了記憶中的場景,逼著我們踩你,嘖……難得你從前還當她是唯一的夥伴,又是請看電影,又是送娃娃的,最後連命都送出去了。”

“欠債還錢,”祈天河垂眼,用催眠的口吻說:“欠什麼就該還什麼。”

這句話戳中了羅什的心扉,她像是著魔一樣抓住芮佳一的腳腕,往自己身邊拉。

“還給我,都還給我!”一把扯下她書包後的娃娃,又拔下腿骨上的剪刀,高高舉起,似乎準備朝胳膊上刺去。

祈天河看準一瞬間的時機,提氣衝過去,趁機搶下娃娃。

羅什這時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報仇上,右手死死握緊剪刀,相應的,對於娃娃掛件沒太在意。祈天河從手上奪過去時,被戲耍的惱怒瞬間湧上心頭,剪刀改朝他刺來。

祈天河拚了命地往前跑,這娃娃也不知是什麼材質製作,根本撕不爛,剪刀快要命中後腦勺,他先是把娃娃掛件往前扔到地上,迅速取出小鏟子,控製好力道向下一鏟。緊接著又朝後一揮,逼退羅什幾步。

連鬼打牆都能挖通的鏟子,祈天河擔心彆把電影票弄爛了,不敢下手太重。

娃娃從中間裂開一道口子,裡麵是一團早就糟掉的棉花。

祈天河俯身拽出裡麵的電影票,四周頃刻間變得一片虛無。

原本已經來到他背後的羅什輪廓漸漸模糊,前方的石柱,四處遊走的焦屍……全部開始變得扭曲。

期盼已久的遊戲提示音終於在這一刻響起:

[恭喜獲得《仙蘿姐妹的一生》優質電影票X1;

玩家‘祈天河’即將持票離場;

請收好電影票,副本結束憑票兌換道具。]

最後一個提示音消失,有著不正常溫度的地麵再沒有傳導任何熱量,從焦屍身上散發的糊味也聞不到了,沉重的倦意襲來,祈天河眼皮控製不住耷拉下來,在世界徹底黑暗前,他陷入了昏睡。

“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

充滿年代感的音樂回來了,祈天河猛地驚醒,發現正坐在車上。

和來得時候一樣,主管坐在靠門的地方,不停抱怨:“這些人上個廁所,是掉進去了麼?”

望著竟然還活著的主管,祈天河晃了晃神,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直到看見陸南上車。

陸南在他旁邊坐下,提醒:“把票收好,彆被搶走了。”

祈天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確定現在是主人格。

陸南打了個嗬欠:“我才睡了這麼一會兒,副本竟然就結束了……”

字裡行間隱隱約約透露出不滿。

祈天河:“……”

主管又罵了幾句,突然回過頭:“閒聊什麼呢?抓緊時間寫心得,周末還能多點時間休息。”

祈天河剛想說沒紙筆,主管突然走了過來,先是問陸南電影票在不在。

陸南搖頭,劣質電影票早就在傳送的瞬間碎成了粉末。

主管對他的笑臉消失,轉而問祈天河:“小祈啊,你電影票還在麼?”

祈天河假意摸了摸口袋:“應該在吧。”

“那太好了,”主管嘴角笑容擴大:“我喜歡收集電影票,剛不小心連著垃圾一起扔了。”

祈天河無動於衷,沒見到好處前,絕不白給。

主管:“喏,請你吃個口香糖。”

祈天河手指一接觸到包裝紙,一行信息自動閃現。

[口香糖:清新一整天,npc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