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七)(2 / 2)

外麵雨下得最是酣暢淋漓時,白蟬準備山上拜神像。

祈天河跟他一並走到門口,遞過去傘。

白蟬撐開傘,卻沒有直接走入雨中,微側過臉說:“綜合一 下老人的話, 那個嬰兒剛開始是人,

出去的時候變成了半人半鬼。”

祈天河:“因為進副本的緣故? ”

白蟬失笑: “你見過哪個玩家因為進遊戲變成這樣?”

祈天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白蟬這時緩緩道:“嬰兒本身肯定活不長了,恰好那時遊戲運轉出現漏洞,把他作為玩家吸納進

來。就是不知道之後遊戲是如何修補上這個漏洞。

祈天河保持緘默。

白蟬撐傘走入雨中,淡淡的聲音飄到站在屋簷下的人耳邊:“人也好, 鬼也好,在我看來,那個嬰兒是個被意外選中的幸運兒。

祈天河沒有否認,說句不好聽的,這就相當於白撿了一段人生, 不然時至今日早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等他回過神來,白蟬已經走遠了,祈天河遠遠地看見原本站在老槐樹下的柳天明和NPC交流結束,同樣準備進山,短時間內,這片區域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正準備進旅館休息,看到老人的瞬間想起那句捉鬼師用泥土做了四個娃娃,'不由聯想到昨天伐木時在地裡撬出的黑泥和今天麵湯裡一點點的墨漬 ,他匆匆披上一件門口掛著 的雨衣,改變主意跑去小樹林。

地上散落著不少枯枝,實心木差不多全被玩家砍完帶走,祈天河找了-塊空出來的地,又開始舞動小鏟子刨坑。

和之前不同,這一次他挖得格外深,越往後費得力氣越小,鏟出的土也越少,到最後鏟子幾乎是直接砸到了水潭裡,一同挖出的還有腐爛的樹根。

祈天河看得皺眉,難怪周圍樹沒一個成活的,底下的根早就被泡爛了。

腳下的土地變得越發鬆軟,他像是踩在一-片浮萍 上,很快整個身體隨之晃動。

祈天河勻速朝後退,快退到緩坡時,適才站著的地麵整片塌陷,形成大概半徑有一米左右的漩渦。純黑色的水咕嚕嚕冒泡,數隻手骨虛浮地掙紮著。

早前他挖出手骨時便覺得有幾分熟悉,但實在沒想起來,這下終於知道這一幕在哪裡見過,《民間獵奇故事》裡那條黑色的河。

曾經書店老板活著的時候,還扮演過船夫,帶著他在河中漂流。

麵湯裡的墨漬瞧著大概率也取自這裡,祈天河壓住反胃的衝動繼續後退,正要轉過身,突然被人從後麵用力推了一把。

一個踉蹌,慣性作用下他直接摔倒在泥潭裡。

黑色的水仿佛充斥著生命力,它們彙聚在一起化作一 雙無形的大手,拽住祈天河的腳踝不由分說把人往下拉。祈天河手指陷在土地裡,試圖阻礙被拉下去的過程,抬眼的刹那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驚訝於自己在這種狀態下竟然還能笑出來: .這.段太不入流了些。

站在他麵前的正是不久前進山的朱殊瑟,誰能想到她居然會為了對付自己放棄拜土地公。

“抱歉。”

朱殊瑟平靜地丟過來一個詞彙。

個人的力量根本阻擋不住黑水的禁錮,預計很快就會被拽下去,祈天河歎道:“至少告訴我原因。”

朱殊瑟凝視恐怖的黑水:“你知不知道這水叫什麼? ”

“麻煩說重點。”祈天河算了算時間,努力向上移了點身子:“我大約還能堅持三十秒。

朱殊瑟聞言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她跳過這個話題,說:“小魚和小河其實是我姨媽的孩子, 當年她為了動用我父母留下的財產才收養我,不過到底有一份養恩在。 這些年我一直努力尋找父母的蹤跡,直到遊戲出現的一刻,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祈天河目光一動,朱殊瑟是貨真價實的回歸者,倘若她是為了知曉真相進遊戲,攢夠積分離開時,真相的拚圖差不多已經可以完成。

“前些日子有人在論壇發帖子,玩家出局卻沒有回到現實裡,在二十多年前也出現過類似的事情,”朱殊瑟:“我父母就是受害者, 他們被困在這不見天日的河裡。

祈天河此刻半個身子已經浸泡在黑水裡:“這和害我有什麼關係?'

親眼看著他隻剩肩膀以上還在地麵,朱殊瑟簡略道:“總而言之, 隻有你變成了真正的鬼,困在河裡的亡靈才能有逃脫的機會。

祈天河:“也許情況相反, 我會先一步徹底讓它們魂飛魄散。

“或許吧。”朱殊瑟難受的表情轉瞬即逝,爾後近乎殘忍道:“那也比被永遠困住, 無止境受折磨要好很多。

最後幾個字根本聽不清,他勉強看見對方的嘴在動,身子在這一刻徹底脫力,祈天河終究整個人被拖入水中。

入眼皆是漫無邊際的純黑,祈天河驚異地發現自 己竟然能在這種環境下視物,周圍漂浮著無數白骨,它們全都在拚命地往上爬,然而拚儘全力也隻能伸出去-隻慘白的鬼爪。

意識消散前,祈天河思索自己會不會也被腐蝕成一具白骨,隨著眼皮越來越沉重,快要沉入河底前,隱約看到前方立著一塊破舊的黑碑: 天河。

……原來這條河叫天河。

來不及深思,祈天河的世界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白蟬剛到山上,正好碰到原路折返的繃帶男。

“見到朱殊瑟沒有?”繃帶男問。

白蟬搖頭,不知想到什麼眼神突然冷了下來,開始以最快速度折返。

旅館外,-道纖弱的身體倒在那裡,渾身都是血跡,朱殊瑟不停往嘴裡送治療道具,才艱難地保住一口氣。

頸部的血一直止不住,她手指顫抖地又拿出一瓶治療噴霧。

“啊!”

還沒來得及使用,手腕便被直接掰斷,劇烈的疼痛讓她立時慘叫一聲。

“祈天河呢?”白蟬問話的同時輕輕一用力,骨頭碎裂的聲音聽著令人毛骨悚然。

無視脫臼的手,朱殊瑟費力地扯出一個笑容: 我把他送去 了他原本該去的地方。

話音-落,另外一隻手也斷了。

白蟬正要了結朱殊瑟,突然被從背後製止: 救人要緊, 她還有用。

白蟬卻沒有要留手的意思:“不殺了, 祈天河遭的罪豈不是白受了?”

繃帶男似乎因為這句話改變主意,想了想說: .也對,得十倍還回來才行。

朱殊瑟強忍住胸腔的疼痛,支起上半身突然淬了一-口:“他受了 鬼的我以為發了瘋後,他隻有兩條路可以選,釋放或者湮滅河底的怨魂

白蟬皺了下眉:“說清楚點。

朱殊瑟僵硬地偏過脖子,一個字也不說, 隻是絕望地看向旅館。

白蟬站起身,走了進去。

此刻旅館內的光線相當昏暗。

推開門,強烈的陰氣鋪天蓋地湧來。

躺椅上換了一人,青年的眼睛是極度純粹的黑暗,周圍站滿了亡 靈。原先每日高高在上發布任務的老人顫顫巍巍提著水壺,佝僂著背端茶送水。

阿槐長發及腰,在後麵溫柔地幫他扇著扇子。

哪怕有人進來,祈天河依舊慵懶地靠在躺椅上,隨意地撂過來-句話: “臣服, 還是死亡?”

白蟬沉默了。

繃帶男表情不變:“看 來他選擇的第三條路是帶著亡靈打天下。

儘量無視躺椅上一副唯我獨 尊狀態的某人,白蟬按了下頭頂快要被大風吹跑的鴨舌帽:“回溯肖

失控的那次,他可不是這麼做得。

那時的祈天河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現在是白天,他能使用的力量有限,”繃帶男餘光掃過周圍的'亡 靈騎士’:“這些骸骨常年浸泡在黑水中,想要全抹除也不容易。

另一邊祈天河耐心告罄,指尖彈出色的霧氣,朝白蟬和繃帶男纏繞而來。

黑氣被白蟬掌心的鬼火融化,但緊接著就是就是第二縷,第三縷

繃帶男: 先退。”

兩人退到旅館外麵,屋內祈天河略微遲疑了一瞬, 重新閉眼休養生息。

朱殊瑟昏迷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繃帶男看向遠處的山:“至少還需 要兩個人幫忙攔住亡靈,我才有機會嘗試讓他恢複意識。

大約過去二十分鐘,柳天明和巫將拜完土地公,正在往這邊走。

看都沒看一眼地上躺著的朱殊瑟,巫將打了個嗬欠問兩個淋雨的人:“怎麼不進去? ”

說話時,趙南貴也回來了。

繃帶男:“不敢

巫將聞言譏諷地彎了彎嘴角,慢悠悠晃進去,不出三分鐘,有些狼狽地退出來。

趙南貴緊張問:“裡麵有什麼? ”

“大意了。”巫將慢悠悠道: ”複活點逆襲 占領了總部。

柳天明雖然沒進去,但遭遇過祈天河的追殺,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遊戲提示音從來不讓人‘失望’

[故事:難度SSS+

升級原因:某位玩家失去理智。

集體任務一:請在天亮前找到所有的名字。

集體任務二:拯救被困NPC,讓副本重新運行。

注:任務二的最佳完成期限是在天黑前。]

巫將嗤笑-聲:“遊戲這是故意 要把人往死裡整。

回歸者向來不受遊戲待見,不過這麼明晃晃地針對還是頭一回。

雨天天黑得早,留給玩家的時間不多,繃帶男直接道:“聯手, 你們攔住白骨就行。”

祈天河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囂鼓動著他去殺戮,可惜白天能動用的力量實在有限,他隻

能強行按耐住靜候太陽落山。

門被踹開,守在門口的怨魂瞬間消失。

“找死。”祈天河徹底控製不住心底裡的暴虐,凝聚黑霧成水,朝不速之客湧去。

繃帶男顯然很有經驗,甚 至預判了他的動作,順利躲過了大部分水直接來到祈天河麵前,輕車熟路劃破手掌在符紙上滴血,又於電光火石間抓準時機貼在對方身上。

符紙周圍的衣服像是被點燃了,不斷冒著冒煙,祈天河的目光漸漸恢複一絲清明。

繃帶抵擋了剩下沒來得及躲過的黑水,受到腐蝕無聲無息融化著,祈天河迷迷糊糊間看到格外熟悉的輪廓,唇瓣乾澀地動了動: 爸?

繃帶男收手,沒有繼續攻擊。

旁邊的亡靈看到這一幕,誤當作是活命的法子,忙鸚鵡學舌跟著喊道:“爸爸。”

繃帶男神情一冷, 當場一張符紙送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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