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皮蛋瘦肉(1 / 2)

清晨, 天角漸漸破開一束光,薄霧在竹林間緩慢散開。陽光一路蔓延著, 從屋外跳躍進來。

薑竹瀝睡得不太.安穩。

她躺在故人的床上,原本夢見高中軍訓,太陽毒辣得嚇人,段白焰凶巴巴地威脅,說要把她滅口。

可之後畫風一轉,變成他埋在她的頸窩, 兩臂像鐵鎖一樣不依不饒地緊箍在她腰上,灼熱的氣息從身後打下來:“不準走。”

她動彈不得,難受極了。

顫巍巍地低下頭, 果不其然, 又看見那副手銬。

箍在細白的手腕上,像是要一生一世將他們綁定在一起。

“……!”

薑竹瀝從夢中驚醒。

旭日初升, 忍冬枝頭胖鳥啁啾, 明亮的陽光穿透窗下高大的翠竹, 一寸一寸落進屋內, 篩開斑駁的光影。

睜眼的瞬間, 她正對上青年近在咫尺的胸膛。

心跳聲撲通撲通, 一聲一聲落在耳畔。

震驚的薑竹瀝:“……”

她難以置信,顫抖著輕輕動一動手,發現自己整個人被段白焰死死按在懷裡, 連胳膊也抬不起來。

她遲疑地咽咽嗓子, 抬起眼。

他還沒有醒。

淡色的唇崩成一條線, 睫毛平而微翹,仿佛棲著一隻沉睡的蝶。

她眨眨眼,又看到了青色的小胡茬。

薑竹瀝想,他應該是半夜一不小心滾過來,又一不小心把自己抱住了。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病人的內心都很脆弱,說不定他神誌不清,忘了他倆已經分手多年。她應該照顧他,讓他多睡一會兒。

但是……

薑竹瀝心裡實在癢。

就碰一下,應該沒關係的吧……

這樣想著,她小心翼翼,伸出一隻手指,試探性地碰碰段白焰的胡茬。

一觸即離,又迅速收回手。

短短的,硬硬的,像刺蝟未豐的羽翼。

靜默三秒,他沒有動靜,呼吸仍然平穩。

薑竹瀝搓搓手,莫名其妙地……有點爽。

圈子裡那麼多人把段白焰吹上天,小心翼翼又不敢靠太近,生怕他動怒發瘋。

她現在在這兒暗搓搓地摸他……

有一種,在老虎身上拔毛的,快感。

她小心翼翼地,又伸出爪子。

慢慢靠近,慢慢靠近……

“你有完沒完?”

他突然睜開眼,墨玉般的眼底光芒流轉,目光定定落到她身上,生發出濃烈的不耐。

薑竹瀝被嚇得“哇”地一聲,手掌落到他胸口,猛地推開他。

“唔。”段白焰猝不及防,摩擦到右肩,疼得悶哼一聲。

“你怎麼了?”她顯然也注意到了,趕緊探身過去,“哪兒疼?還是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叫醫生?”

薑竹瀝到現在都記得,他第一次在她麵前犯病時,隻字不提難受,可她把他送回宿舍時,他整個背部都被汗浸透了。

她最開始以為隻是天氣熱,很久之後才知道,他是疼。

段白焰抿著唇,沒有說話。

“你彆不說話呀。”薑竹瀝急了,蹭蹭爬起來,“生氣歸生氣,你彆總拿老命開玩笑。”

段白焰繃著臉,太陽穴突突跳。

這大清早的。

他前夜太累,一開始,是真的沒有醒。

可他迷迷糊糊,就感覺懷裡的東西不安分,在慢吞吞地動。動就動吧,她還十分小心翼翼,以為他發現不了,壯著狗膽,敢來摸他下巴。

女生的手指軟綿綿,他不睜眼都能想象到她認真又小心的表情,碰上來的瞬間,段白焰整個身體瞬間繃直。

這還能忍嗎。

一股邪火衝進腦子,他整個人都發燙。

薑竹瀝看他表情越來越難看,以為他病入膏肓,伸手就要去掀他被子:“你還能動嗎?不能動的話,我叫大熊上來帶你下去?”

他穿著家居服,她不擔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段白焰腦子轟地一聲,厲聲喝止:“出去!”

“啊?”薑竹瀝的手停在半空。

“這是我家。”

他咬牙切齒地抬起眼,眼圈微微發紅,神情凶惡得不行。

薑竹瀝手足無措,撓撓頭。

她也沒乾什麼吧……

他怎麼就難過成這樣。

真是情緒化。

她無話可說,悻悻退後:“行吧,那我先下去。”

等她離開。

段白焰坐在床上緩了一陣,才起身去衛生間。

兩手捧成碗,白色的水流嘩嘩落下,他低頭俯身,恨不得將整個人都浸沒進冷水。

段白焰啊……

嘩嘩的水聲裡,沒有來由地,他想起他當初對薑竹瀝說的那句“走了就彆再回來”,以及江連闕後來對他的勸誡。

還真是天作孽猶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

段白焰在樓上待了很久。

薑竹瀝有些忐忑:“我早飯都做好了,他怎麼還不下來……他會不會昏倒在樓上?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

“應該沒事,彆擔心。”

熊恪笑笑,安撫她。

他覺得,段白焰八成是在樓上洗冷水澡。

隻是……這個澡未免也洗得有點太久了,他前夜才剛剛犯過病,免疫力正岌岌可危,他有點怕他感冒。

正想著,段白焰就下樓來了。

看樣子像是打算出門,他換了套西裝,衣服筆挺,一邊打領帶一邊走下來,氣勢迫人,仍然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錢的表情。

“早,小少爺。”熊恪打招呼。

段白焰抿唇,點點頭。

熊恪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發尾還是潮濕的。

“要出門嗎?我現在叫人備車?”

段白焰平時的行蹤會在前一天安排好,生活助理幫他準備日程表和車輛。

但他的周末和休息日都是空出來的,一般不做提前安排。

“嗯。”段白焰點點頭,在餐桌前坐下,“去JC公司。”

江連闕給他安利了一堆新的劇本,他想當麵去跟他談一談。

交代完,他坐下來,漫不經心地撿起勺子,嘗了口粥。

粥很燙,表麵結了一層薄薄的皮,滑嫩的皮蛋和切成丁的瘦肉都像是凍在這層皮裡,用勺子破開,滾滾熱氣蒸騰而上,香氣沿著食道順藤摸瓜,向胃裡攀爬。

他的眉頭深深皺起來:“這誰做的。”

私廚噤若寒蟬,欲言又止。

“是我。”薑竹瀝連忙把鍋背過來,“不好吃嗎?”

段白焰冷著臉,不說話。

其實他吃出來了。

住在山上那段日子,她每天早上都在給他熬粥。食材充足,她有本事能做一個月不帶重樣的,時間一長,他甚至記住了她掛在嘴上的碎碎念,紅棗桂圓補血養氣,山藥枸杞健脾養胃。

時隔四年又嘗到這個味道,他激動得講不出話。

偏偏還一定要假裝喝不出來。

假裝自己根本不記得。

假裝自己一點兒也不在意她。

“一般。”嘴唇微動,段白焰麵無表情地回了句。

“噢……”薑竹瀝有些失望,卻也沒說什麼。

他一向話少,從來不會主動誇人。

這是他的生理缺陷,她不怪他:)

吃完早飯,薑竹瀝打開手機,接二連三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爭先恐後跳出來。

房東的,保險公司的,銀行的……還有程西西的。

程西西那條最凶:

【薑竹瀝你還活著嗎!嗚嗚嗚你回我消息啊!你家都燒沒了你怎麼不來找我!你是不是傻啊!】

前一晚兵荒馬亂,她都沒來得及跟家人和朋友報平安,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聽見著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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