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燕結束訓練的時候,被同組的隊員宋靜靜拉住了,“海燕,問你個事兒呀。”
她被兩個女生拉到訓練館外麵,宋靜靜說,“你那個新室友來了一個月了吧,天天對著那台機器,從早到晚的,還被教練護得死死的,從不和我們對打,水平到底咋樣?”
黎海燕回,“你都說了,沒人和她打過,我也不知道。”
“那可真是奇怪了,就連訓練館見著何虹的時間都少了,何虹不是你的好姐妹嗎?這新教練到底怎麼想的,你也不勸勸?”對新教練和他們組三個人好奇的不止宋靜靜一個。
黎海燕挑眉,“我怎麼勸?”
“他們說俞教練以前打球挺厲害的,我還等著看到底是什麼樣兒,可這來了一個月,彆說他招來的那個小孩兒,就連他自己都沒在訓練館碰過球拍,到底靠不靠譜?”
黎海燕的不少消息,都是從宋靜靜這兒來的。
“對啊,我還聽咱們張教練抱怨過,說俞教練經常請假,早退,給他這幾個學員的訓練任務不是體能鍛煉,就是最簡單的接發球。”
另一個女孩說,“你得和你室友說說,自己多練練,彆被人耽誤了。”
他們找黎海燕說這事兒,有打聽八卦的意思,也有女孩兒的好意,能進省隊都不容易,如果運氣不好,真撞上個……這麼難說的教練,毀了一輩子的職業生涯,可沒地兒後悔去。
黎海燕明白這個理兒,但常晴和她不算熟,何虹那兒,從她上個教練還在的時候黎海燕就和何虹說過不知道多少次,得自己上點兒心。
何虹隻會說,點心?哪有點心?
訓練館見不到人,是因為俞教練手底下這三人大部分時間都耗在操場上,他們的體能訓練強度不低,但每天回來,常晴還能看一小時從市圖書館借來的書,打掃一下宿舍,何虹就隻會躺在床上哀嚎。
“晴兒妹,”何虹忍痛從箱底找出兩瓶紅花油,“祖傳的,治骨痛,治扭傷紅腫。”
常晴說了聲謝謝,拿了點塗在右手腕上,每天重複的高強度的鍛煉,比她自己安排的運動量還厲害,剛開始的時候,肌肉免不了會酸痛。
“以前我隻用塗手腕上,習慣了之後就用不著了,現在俞教練來了,”何虹看著鏡子中已經瘦了大半的小圓臉,欲哭無淚,“全身都能用上……”
她們兩的任務嚴峻,駱景也不例外,倒不是他能輕鬆完成,隻不過駱景從不抱怨,教練分配多少任務,他都一聲不吭咬牙完下來。
其他男隊的成員,每天跑操場六圈,駱景早上十二圈,晚上八圈。
一個月過去,何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有這樣緊密的訓練強度,並且,自己還……完成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旁邊有兩位每天早早就能完成任務的隊員,還是被常晴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刺激著。
總之,看著自己這兩個月的訓練進度,她流下了即便是被淘汰,回去也能回味一生的的感動之淚——被如此勤勞的自己而感動。
在這個月剛結束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又引起了其他隊員和教練對他們組的注意和討論——
常晴打壞了那台半自動發球機。
當然,絕不是她在重複了七十多萬次接發球之後一怒而下破壞公共財產,而是這台本就不怎麼樣的簡陋機器,在每天長時間持續地工作了兩個月後,徹底報廢了。
俞近識解決的也很快——
換了個裝球的垃圾桶,買了些零件,稍微改裝了一下下麵的機器,讓它從每分鐘發四十個球,到每分鐘能發八十個球。
能發出的的球速和角度也變得更快,更刁鑽。
張教練:新來的小俞是學電工的吧?確定乒乓球不是他的副業?
大概是不想新機器也過度負載,俞近識讓駱景不停下男隊那邊的對打訓練,來和常晴練習對打。
在乒乓球隊,彆說相差兩歲,就是相差一歲,經驗、力度和體能都是不小的鴻溝,可能就因為一兩歲的年齡差距,常勝將軍也會輸。
有人說,常晴是俞近識欽點的弟子,雖然不知道水平怎麼樣,但不讓她提前和高年齡段的省隊成員過手,是在保護她,現在偏心的更明顯了,還把男隊的隊員調去做專業陪練。
很顯然,駱景早就被放棄了,到新教練這裡,不過是個工具人,能用就用著。
駱景對這些話並毫不在意,每天隻是勤勤懇懇地認真完成自己的任務,他也知道自己的成績,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俞近識的確來的時間不多,大多數時間就是布置任務,檢驗成果,也不會守著他們,常晴從駱景和何虹那裡,倒是知道了不少知識。
握拍的方法有兩種,橫著握拍,五個指頭都在球柄上。直著握拍,也叫豎拍,是一種很傳統的打法。
握拍的方法很少,但是打法卻不少。
光是直拍,就有各種各樣的技術風格和打法,而這些打法,又因為每個人使用的球拍的膠皮性能不同,從而產生相應的差異。
直拍最基本的打法,就是左推右攻。
左側推球,右側順手可以進攻,駱景已經打了好幾年的球,接常晴的進攻球和發球都沒問題,比機器更靈活,他雖然沒有贏過隊內一局球,但不代表他沒贏過一分球。
一局至少打二三十個球,先拿到21分的獲勝,在一局之中,麵臨更好體力,力道更強的男對手,駱景落入下風是正常的。
之前一個月超高強度的體能訓練,已經將駱景的體能極限拔高了不少,在加上他進攻雖然薄弱,但防守卻很穩固,作為常晴的陪練,能發揮和彆人對打時兩三倍的實力。
傳統直拍更靈活,前三板球就得分的優勢很大,但反手是弱點,反手接球和正手接球角度不同,很多人並不適應,能夠接住球,讓球回到球桌上,守住就不錯了,少有人在接球的同時還能反攻。
但常晴不同,她沒有接受過傳統或者非傳統的概念,對她來說,怎麼打順手就怎麼打,如果這麼回球不順手,那就練到順手為止。
和她對打的是機器,每天她可以接上萬個球,這上萬個球能讓她瘋狂地練習自己的反手。一開始練習的是反手接球,後麵直接把反手進攻變成了習慣。
和隊裡其他成員比起來,她的年齡小,手腳也就短點。腿不夠長,跑動就不夠,手不夠長,能控製的距離就不夠遠。
所以,常晴的站立距離非常靠近球台。
當然,大部分的女乒隊員都是近台類型,打球講究巧和穩,變,而常晴還多了兩個特色——快和狠。
駱景被她扣殺一個球後,瞠目結舌,“你打球,有點像男生。”
但她又和他們不同,男生喜歡中遠台,球線拉的很長,再快的球,到了中遠台都容易被拉回來,還容易放出高球、遠球。
常晴的球,快,準,狠,變化多,變線快,力度也大,而且她進步的速度,也讓同組的另外兩人覺得不可思議。
她的失誤球都給了發球機,並且一直在不斷地進步和彌補自己的缺點,留給駱景的失誤球越來越少,但駱景的防守也被常晴打的越來越完善,兩人都沒遇到過對方這樣的打法。
常晴是對手太少,駱景是沒遇到這樣風格的對手。
但不可否認的是,兩人的技術在不知不覺之間,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挾裹著對方飛速進步,而因為對照組都是彼此,他們本身沒有任何感覺。
每天隻知道琢磨該怎麼彌補前一天發現的問題,該怎麼打贏對方。
除了駱景,常晴也在何虹身上學到了很多,何虹的球就和她的性格一樣,慢悠悠的,不緊不慢,何虹喜歡削球,拍子輕飄飄在球下麵一擦,對麵打過來的即便是快球,都能慢悠悠,帶著旋轉回去。
這種球,是之前用木拍的常晴沒見過的,但在這兒,到處都是,旋轉球是基本功。
當然,這樣取決於削球的技術足夠好才行,像是何虹之前,體力不行,跑動不行,訓練進度慢,球沒把對方旋轉住,自己就把球旋下台了,自然成績墊底。
任何一種打法,都有打得好的,和打的差的。
再又一次和駱景連續一個球打了十八板之後,兩人自主安排時間,歇息五分鐘的功夫,常晴說,“你球打的很厲害。”
駱景擦了擦臉上的汗,靦腆一笑,“你彆安慰我了,我沒事的。”
他說,“何虹隻是訓練進度跟不上,她才進隊半年,還有時間進步。你也很厲害,我沒見年齡這麼小,打球還這麼厲害的,可能你現在還打不過他們,但也不過是年齡的問題,等過一兩年,你肯定能拿好成績。”
駱景說這些,是發自內心的羨慕和讚美。
他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不算突出,但很有禮貌,沒有鋒芒,卻很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