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穀cp番外(五)(1 / 2)

送走穀秋雨之後, 沈懷安站在山巔之上,遙望魔修退兵的方向。

他站立了許久,陽光從肩膀慢慢鍍過他前胸的衣襟, 倒映著溫暖的光芒。

魔域士兵全部退離,天地界限又變得乾淨而無聲了。

百丈峰的掌門洪舉緩緩地走了過來,停在沈懷安的身後。

“懷安。”洪掌門緩緩地說, “今日,你失態了。你不該在所有人麵前憐憫那妖女。”

幸好, 是沈懷安等人親手抓住的穀秋雨。也幸好沈懷安這些年聲名在外,才無人生疑攪事。

換了任何一個人去抱穀秋雨, 恐怕都會被打成同黨。

沈懷安卻仍然注視著遙遠的天際。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和晃神,那是過去從不會出現在他臉上的神情。

他是修仙界最傲氣的後輩,是最天賦異稟的劍修。

沈懷安從不會迷茫和空虛, 他的思想和他的前途道路猶如劍一樣筆直。

所有人都寬容了他的傲慢, 因為他是萬年難遇的天才, 他隻需要變得越來越強,帶領所有人便好。

可是現在, 沈懷安茫然了。

“她本可以有不一樣的未來。”沈懷安喃喃道, “當初若從白羽樓手裡救走她的人不是魔域魔尊, 若她沒有被白羽樓買走,又或者白羽樓是個好門派……她都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如果不是殷廣離救走她, 她不會修魔。如果白羽樓好好照料她,哪怕她的資質無法修仙,做一輩子普普通通的外門打雜弟子, 世道上也會少了一個妖女。

“懷安。”洪舉加重了語氣,他沉聲道,“不要去同情一個惡人, 不論她的過去有多可憐。”

沈懷安轉過頭,“可是,”他急促地說,“她今日之惡,是當年修仙界犯下的過錯。難道不令人心中難受?”

“因果循環,便是如此。”洪舉歎息一聲,“其實天道盟和幾大門派早就知道白羽樓和李雙安手不乾淨,但隻是聽聞,無人細究。當初對她們的放縱,讓如今修仙界多了穀秋雨這麼一個強大的敵人,這都是命啊。”

“師尊,你說什麼?”沈懷安怔怔地問道,“修仙界早就知道?”

“懷安。”洪舉無奈地喚道,“我知道你為人正直,但有些事情並無法用黑白來區分。等你以後坐到我這個位置就明白了。”

沈懷安緩緩地低下頭。

洪舉伸手拍了拍沈懷安的肩膀。

“記住,不要同情她。”洪舉道,“不論她過去多麼可憐,可如今,她是妖女穀秋雨。她是敵人,她並不無辜。”

洪舉離開了。

沈懷安低著頭,他自嘲的笑了。

誰無辜,誰又不無辜呢?

……

一切都平息之後,大陸迎來了久違的安靜。

修仙界和魔域不再大規模出現戰場,整個世界都太平了。

修仙門派也逐漸恢複正常生活,修仙子弟不必再每日煩心於是否要上戰場,而能安心修煉了。

本來,沈懷安和陸言卿可以說是水火不容。二人之間的性格相差太大,沈懷安覺得陸言卿太裝清高,陸言卿覺得沈懷安目中無人。

二人曾經互相嫌棄厭惡,在穀秋雨之事後,心境都發生了些微改變,竟然也能偶爾坐下一齊喝個酒了。

“白羽樓此事,可能還是會不了了之了。”陸言卿歎息道,“過去白羽樓在的時候,修仙界知曉卻無人乾涉,如今白羽樓被滅門,眾多修仙子弟群情激奮,為了避免動搖人心,更不可能將真相說出來了。”

沈懷安低下頭,他給自己倒滿酒杯。

“我要走了。”沈懷安說,“我要外出曆練。”

陸言卿放下杯子,他蹙眉道,“走多久?”

“不知道。”沈懷安垂下眉毛,他緩緩地說,“或許三五年,或許更久。”

陸言卿注視著沈懷安,看得沈懷安有點汗毛倒立。他剛要發飆,陸言卿便笑了笑。

“去吧。”陸言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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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門派批準之後,沈懷安離開了修仙界。

白羽樓之事比所有人預想還要更深重地影響到了沈懷安的狀態,讓他無法再繼續在修仙界呆下去。

他在人間兜兜轉轉一年,也暗中回了一次北方。

沈懷安是北方天羅山莊生人,此次遊離,便借機回去看了看。

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他的父母早就仙逝,親弟弟也早就跟著去了,天羅山莊裡已是弟弟的後人,幾代更替,後人們連他的弟弟都已經遺忘,更彆提他這個少年時便離開家的人。

天羅山莊儘管名頭依舊,但已經是個和他無關的陌生地方了。

他在人間的存在早已經被抹去。

沈懷安本像是一支被射出去的弓箭,他的眼裡隻有未來,從不向後看,也從未停歇過。

恍然中回過神來,想回頭看看,自己卻已經是孑然一身。

走過大陸一圈之後,沈懷安最終又來到了西域。

聖火城和當年一樣熙熙攘攘,沈懷安恍惚中回到了當初的酒館。

酒館中,來自各地和不同勢力的來客們吵嚷著交換著情報,沈懷安卻坐在角落裡愣神。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尋覓什麼。

沈懷安在聖火城呆了五日,終於緩緩清醒過來,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該回去了。

沈懷安在客棧中收拾好東西,他走下台階,卻看到一個身披鬥篷的身影站在門口,麵對著街道。

那高挑窈窕的背影被寬大的鬥篷遮蓋,卻莫名讓沈懷安的心不受控製的跳了起來。

他怔怔地看著麵前的背影,沙啞地開口,“……穀秋雨?”

沈懷安麵前的人緩緩地轉過了頭。

帽兜之下,正是這些年夜裡白天困著他不放的穀秋雨。

她麵容白皙姣好,紅妝勾人,一切都恍如沈懷安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好像上一次那狼狽不堪的見麵,隻是二人心中幻想。

穀秋雨緩緩地勾起嘴角。

“小劍仙。”她輕輕笑道,“五年不見,你怎得憔悴成這個樣子了?”

上一次見麵,沈懷安衣袂飄飄,容顏冷峻,穀秋雨狼狽而脆弱。

而如今二人卻恍若掉了個個,穀秋雨一如過去那樣美麗而得體,沈懷安卻憔悴了。

他披著鬥篷,穿著便於行動的短衣勁裝,下頜也有了胡茬,看起來隻是個俊朗的旅人,誰能想到他是修仙界裡被萬眾矚目的小劍仙呢?

沈懷安垂眸,沒有回答。

“你無事便好。”他聲音乾澀地說。

話畢,他轉過身,逃一樣的想要離開。

“沈懷安。”他的背後,穀秋雨道。

沈懷安明白自己該走的。

他在西域呆了五天,本就是大錯特錯。他是守護修仙界的劍修,卻想要來看望魔域的妖女。

他隻是想知道,渺無聲息的這五年裡,穀秋雨還好嗎。

如今看也看到了,他該走的,也想走的。他不該再和魔域或者她有任何瓜葛。

可為什麼,穀秋雨僅僅喚了他一聲而已,他便再也無法邁開腳步?

沈懷安緩緩地轉過頭,他目光有些躲閃,最終還是看向了穀秋雨。

他的心就像是他的目光一樣。

他畏懼穀秋雨,卻又渴望她。

>>>

沈懷安在西域又呆了三個月。這三個月裡,他整日和穀秋雨待在一起。

將近十五年前,二人最初的幾次見麵,都是穀秋雨充滿計謀地強製奪去了他的親吻和最親密的事情。

可是這一次,穀秋雨能夠感覺得到沈懷安變了。

他會主動地親吻她,與她纏綿。沈懷安過去那冷峻的麵具也逐漸脫下,穀秋雨甚至偶爾會在熱浪中看到他脆弱的樣子,像是個孩子。

穀秋雨的經驗,當一個男人開始在你的麵前展現他脆弱不堪和少年的一麵,那就代表他要愛上你、要纏上你了。若是不想要後續的麻煩,最好在這之前當機立斷解決關係。

可是穀秋雨沒有推開沈懷安,與之相反,她緊緊地擁抱住男人精壯緊繃的後背,將他埋在自己柔軟的懷抱裡。

二人這十年裡,也隻有五年前在大牢中的一次之緣。

這些年,穀秋雨仍然出格而放縱,可她的心裡卻再也回不到過去。

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年輕人,他的眼睛像是沈懷安一樣明亮堅定,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寶石;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像是沈懷安那樣英俊、天賦出眾又帶著高不可攀的傲氣和白雪般的乾淨。

沒有一個人,能夠猶如沈懷安那般吸引穀秋雨。

是她親手將這個潔白高遠的英才劍修拉入紅塵之中,給他的傲雪染上顏色,讓他從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

如今,這個男人在她的麵前偶爾展露出的脆弱和茫然,讓從來隻會傷害彆人的穀秋雨,卻學會了如何擁抱他。

她愛死了這個男人。她喜歡他迷茫無措地將自己的頭抵在她的肩膀上的感覺。

一天晚上,沈懷安坐在桌邊,穀秋雨倚靠在塌上。

“我要走了。”沈懷安說,“五年曆練已過,我要回門派複命。”

穀秋雨抬起頭,她看著他的後背。

“那便走吧。”她道,“時間也差不多了。”

沈懷安沉默不語。

穀秋雨能感覺得到,他的心裡裝著事情,可那事情讓他說不出口。

直到晚上,床榻之上,沈懷安在黑暗之中伸出手抱緊了她纖細的腰身。

“阿秋。”沈懷安聲音沙啞地低聲道,“他們不願意將白羽樓的事情公之於眾。”

穀秋雨一直在等沈懷安開口,也猜測了他會說什麼。卻沒想到,讓男人糾結一整天的事情,竟然和她有關。

而她都快忘記白羽樓的事情了。

穀秋雨伸出手,緩緩地撫摸沈懷安的頭發。

“我本也不在意。”穀秋雨淡淡地說,“她們死了,對我而言已經足夠。”

“我對不住你。”沈懷安說。

穀秋雨一怔。

過了一會,她失笑道,“小劍仙,你有什麼對不住我的?你又沒傷害過我。倒是我之前一直對你過分,我還沒道歉,你自己倒是反思起來了。”

“我知道。”沈懷安低聲沙啞地道,“可我還是覺得,對不住你。”

他這該死的正派啊。穀秋雨不由得無聲歎息。

這就是沈懷安這幾個月來脆弱的原因,縱使他沒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可他的正派和善良仍然讓自責糾纏著他。

所以,就算二人初見麵的那幾次她對他那麼惡劣,沈懷安卻還是因為和他完全無關的事情,為了她整整自責了五年?

穀秋雨心中震動。

她抿起嘴唇,伸手抱住了沈懷安的頭。

“沈懷安。”她低低的說,“我不值得的。”

她隻給他帶來了憤怒和痛苦,讓他墜入本不該屬於他的漩渦,拉他從一條本該光明的大路上走了下來。

她忽然間,後悔當初接近他了。

第二日清晨,臨走時,沈懷安送給了穀秋雨一個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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