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業回過神,朝一旁邁步,讓開被他堵住的門口。
扶薇跟在宿清焉身後離開廚房,經過祝明業身邊的時候,看也沒看他一眼。這讓祝明業心裡空落落的。以前長公主不是這樣對他的,不管多少人,她總是會在人群裡多望他一眼……
祝明業在小廚房門口呆立了一會兒,才抬步離去。
他站在花廳門口,看著扶薇捏著小勺子吃雞蛋羹,時不時偏過臉,笑著對宿清焉說兩句話。
這樣的場景,曾被祝明業無數次地暢想過。隻不過在他暢想的畫麵裡,扶薇是對他笑。
他又站了一會兒,才黯然轉身。
在祝明業轉身的時候,扶薇卻抬眼,微蹙了眉瞥了他一眼。
晚上臨睡前,扶薇讓宿清焉去給她倒一杯溫水,然後才看白日讓蘸碧先收起來的那封密信。
“還在壺州……”扶薇皺眉喃喃,“難道真的還沒死,被找到了……”
半晌,扶薇收起思緒,將密信放在燭上點燃燒了。
宿清焉端了一杯溫水進來,瞥見扶薇正在燒東西,他也不多問,隻將水遞給扶薇,轉身去整理床榻。
這一晚,是在彆人府上,扶薇便沒有逗弄宿清焉。兩個人單純睡去。
宿清焉也不知為什麼,覺得身上很累,好似今日走了許多路。熄燈過後沒多久,他便沉沉睡去。睡著的時候,他還握著扶薇的手。
扶薇還沒有睡著,她麵朝宿清焉側躺著,用指腹撥了撥他的長眼睫,仍是沒有將宿清焉弄醒,知道他是真的困了乏了。她朝宿清焉又靠近些,合上眼睛,不多時,亦睡去。
夜深人靜,胡遮腳步匆匆地趕回知州府。
“姑爺,老爺一直等著您呢。”小廝稟話。
胡遮愣了一下,趕忙轉身往嶽丈大人的院子走去。祝大人在府上,他本不該這麼晚回來,可偏偏今日曆小雨纏他纏得厲害,他陷在溫柔鄉裡舍不得走,拖到這麼晚才歸家。
“這麼晚。”許茂典一手負於身後,立在書房中央,皺眉看著女婿踏著夜色匆匆趕來。
果不其然得了責備。胡遮趕忙加快腳步跨進書房,陪著笑臉道:“父親,今日忙於應酬回來遲了。”
頓了頓,他補充:“是西南莊那邊的生意。”
說完了,他一邊仔細打量許茂典的
神色,一邊道:“父親這麼晚還沒歇下,是有事情吩咐嗎?”
“我不管是西南莊的生意,還是和你的狐朋狗友鬼混,都不要耽誤正事!”
“不敢!絕對不敢!”
許茂典就一個獨女,如今是真心把這個姑爺當成半子,很多事情都交給他去做,徹底當做了自己人。
“祝大人是年輕人,你陪著比我更合適。帶著他多逛逛多走走,好好招待著!”許茂典叮囑。
“那是定然!”胡遮連忙笑著說,“父親放心,兒子心裡有數。必然將祝大人哄得開開心心。”
許茂典道:“錢財不是問題。”
胡遮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高興地連連點頭。
“回去休息吧。”許茂典頓了頓,“正事重要,也不能忽略了妻子。忙完了得了閒好好陪一陪文靜。”
“是。”胡遮道,“我是想著先把父親的事情辦好,等送走了祝大人,之後閒下來了,好好陪著文靜。”
許茂典頷首。
胡遮告退,回到自己的院子,屋子裡點著一盞昏暗的小燈。院子裡的丫鬟瞧見他一回來了,一個迎上來,一個掀起簾子進屋稟話。
待胡遮進屋,許文靜已經迎到了門口。
“還沒睡啊。”胡遮脫下外衣,丟給侍女。“不用總等我。到時候了就睡。”
“我不困。”許文靜伸手幫忙寬衣。
胡遮的視線落在妻子的醜臉上,隻一瞬,就嫌惡的移開了目光。
還是雨娘好,哪哪兒都好,比這麵醜的妻子好上千百倍。
不過想到雨娘求他的事情,胡遮不由皺眉。他被雨娘哄得答應下來,幫她哥哥報仇——除掉宿流崢和整個平安鏢局。
可如今黜陟使正在江南巡撫,正是關鍵時候,不是生事的時候……
轉念一想,他現在的當務之急,確實應該如許茂典所言,哄好這位祝大人。
胡遮今日在曆小雨那兒胡鬨了大半日,人都被吸乾了,一躺到床上,累得呼呼大睡呼嚕連天。
許文靜輕手輕腳地熄了燈,溫柔幫他蓋好被子。
第二天一早,胡遮醒來之後,府裡的下人立刻將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稟給他聽。
胡遮臉上起了微妙的變化。
他剛答應曆小雨會殺了宿流崢給她哥哥報仇,結果宿流崢的兄長正住在府上?而且還是祝大人心上人的夫壻?
“有意思。”胡遮樂了。
胡遮沉吟片刻,豆大的小眼睛突然一亮。
有了!看來幫曆高飛報仇和哄好這位從京城來的祝大人,這兩件事兒可以一並辦成!
“人呢?還住在府上?”他問。
小廝稟話:“一大早出門去了,不過他夫人還在葳蕤堂,應該是出去辦事,還會回來。”
胡遮接過丫鬟遞來的漱口水嗚嚕嗚嚕漱了口,將濁水吐了。他站起身:“走,先帶著東西去一趟華春苑。”
華春苑是祝明業現在
住的地方。
胡遮從庫房裡翻了些稀奇卻並不名貴的東西,送去討好祝明業。祝明業被就是在巡查地方官員,如今還沒摸準這個人的底線,胡遮也不敢貿然行賄。
到了華春苑,胡遮才知道祝明業兩刻鐘之前就出去了。
“出府去了?這麼早?”胡遮不敢置信。他今早已經格外早起了。
他抬眼,看一眼陰沉沉的天氣。從昨天下半夜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兩刻鐘之前還在下毛毛雨呢。
“祝大人往葳蕤院去了。”丫鬟回話。
胡遮了然。“我倒是越來越好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美人兒,能讓祝大人這般魂不守舍。”
小廝在一旁附聲:“姑爺,就是之前去水竹縣的那位美人兒。您先前還說想去一睹芳顏,可惜一直沒得閒。”
胡遮想起來了。水竹縣是有那麼個美人,他和友人出去吃酒時,曾聽人提起過。
扶薇今晨醒來時,宿清焉不在身邊。
“人呢?”她問。
蘸碧趕忙說:“姑爺出門去了。”
扶薇皺眉。倒不是不準宿清焉出門,隻是一睡醒他不在身邊,感覺床榻都是涼的,心情莫名不好。
蘸碧走過來,一邊幫扶薇穿衣裳,一邊說:“祝大人過來了,候在外麵已經有一會兒了。”
扶薇不言,沒理會。
蘸碧蹲下來,幫扶薇整理好裙子,再道:“主子,給您端早膳來?”
“不想吃。”扶薇神情懨懨。
蘸碧遲疑了一下,微笑著說:“姑爺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起了,給您熬了紅棗粥。叮囑我一直溫著,等您醒了端給您。”
扶薇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蘸碧想了想,去把早膳端過來。扶薇聞著淡淡的棗香,接過蘸碧遞來的小勺子,小口吃起來。
扶薇吃過東西還是沒心情見祝明業,她讓蘸碧將藤椅搬到窗口,慵懶坐在窗下曬著太陽。
胡遮趕來葳蕤堂的時候,一眼看見威風的祝大人站在庭院裡,雙肩鬢上早就被蒙蒙細雨淋濕。往日威風赫赫讓地方官員瑟瑟發抖的黜陟使大人,正一身狼狽地癡望著自己想心上人。
胡遮心裡浮現鄙夷。
官兒都這麼大了,要什麼女人得不到,一大清早來一個有夫之婦的窗外丟人現眼?
畢竟是要哄著的大官兒,胡遮不得不將心裡的鄙夷藏起來。他又好奇地順著祝明業的目光望去,好像知道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能讓堂堂三品大官成了青澀的愣頭青。
小軒窗大開,露出窗邊半眯著眼的美人,晨曦柔暖發白的光纖塵般灑落,雀躍地於美人嬌靨前浮動,給美人鍍上一層近乎神聖的光。小小一方窗,盛不下這樣的盛世美顏。
胡遮張大了嘴巴,手中拿著的折扇落了地。
天,他為什麼沒有早些趕去水竹縣見美人?
扶薇慢慢睜開眼,望向窗外。她清冷疏離的麵容霎時浮現嫣然之笑。
祝明業和胡遮同時屏息,好似魂魄也被她這一笑攝走。
他們兩個人又後知後覺順著扶薇的目光回頭。
宿清焉一身白色的長衫,手中提著一柄青色的油紙傘踏入小院。
宿清焉疑惑的目光落在庭院之中一前一後的兩個人身上。
祝明業拂袖,冷哼一聲彆開眼。
胡遮眼珠子轉了轉,在宿清焉的臉龐上仔細打量了一番。
“你去哪兒?”軒窗內,傳來扶薇的問話。懶倦低沉的聲調裡,藏著絲不高興。
宿清焉朝著祝明業和胡遮作了一揖,快步經過他們二人,踏進房內。
“去買件東西。”宿清焉一邊解釋,一邊朝扶薇走過去。
扶薇將臉偏到一邊去,不看他。
宿清焉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含笑溫聲:“給你買東西。”
扶薇這才懶懶抬起眼皮望過去,問:“什麼破爛玩意兒?”
宿清焉仍舊唇畔帶笑,從袖中取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他將小盒子打開,放在扶薇身邊的茶水小幾上,認真問:“買的對嗎?”
扶薇瞥過去,看見一把綠檀木的梳子靜靜地躺在盒子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