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藏人(1 / 2)

我見觀音 雕弦暮偶 7450 字 4個月前

看到昔詠當真在賭坊“朝天閣”前勒馬,英氣的柳眉緊擰,翻身下馬,右手按住佩劍劍柄,踏步上樓。

宣榕失神一瞬,而耶律堯若有所思,笑了一聲,微微側頭壓低聲線:“正職調任前夕,她應當更愛惜羽毛才是。還親自現身,說明宋灼在她心裡分量也不低。”

宣榕神色不變:“為何認為昔大人要調任了?”

耶律堯不假思索道:“前幾年讓昔詠各地任職、熟悉駐軍,又讓她當了快三年禦林軍指揮使,去年更是護衛你出京。軍功有的,資曆刷了,臉也露了,恐怕年後就會給她安排新的統帥職位吧——你家哪一位長輩的意思?”

宣榕向對麵望去,昔詠已入坊內,便“唔”了一聲:“娘親的意思。她很賞識昔大人,總想讓我跟她多學學。”

“……?”耶律堯奇道,“她做事遠無你周全,你跟她學什麼?學怎麼近戰揍人嗎?”

宣榕輕笑著擺手:“不是啦。學鈍感。把心磨得粗糲一點,肚子餓了就先吃飯,天塌下來也能裹著被子先睡覺。人之一生,拋卻功名利祿,不也就吃與睡兩件事麼?”

耶律堯沉默片刻,半晌,不辯情緒地淡淡道:“狠厲是靠磨難和痛苦換的,粗糲也是。你怎麼會認為自己需要這種東西?”

京中貴女,論身份地位,無人能比過宣榕。

論博聞強識、機敏善斷,恐怕也幾無人能勝過她。

昭平郡主在花團錦簇裡降生,她像是個國泰民安、物阜民豐的昭告,既可以做個富貴閒人,無憂無慮甚至囂張跋扈過完這一生;亦可以翻雲覆雨,做大齊第一位女帝。

可她偏偏都不。

宣榕往回撤了幾步,依舊注意著賭坊動靜,無奈道:“可我想走出公主府,去看看更廣闊的天下呀。”

直麵人世間時,粗糲是必要的。與一個人是否良善無關。

耶律堯不置可否,垂眸望去。這個角度,少女眉心朱砂蘊了午後暖光,聖潔皎皎。

說來奇怪,京中流行的妝容幾年一換,桃花妝、飛霞妝盛行一時又銷聲匿跡。唯有觀音妝長久不衰,就連今日街上,放眼望去,很多妙齡女郎都是點染眉心。

或嬌俏可愛,或靈動活潑。

但鮮少有人能如宣榕這般,立於此處,即為悲憫。

耶律堯緩緩挪開目光。

宣榕忽然輕道:“咦,那輪椅做得機巧。宋家仆從方才送來的嗎?”

又一輛天女散花的花車駛過,花瓣如雨落後,展現出長街對麵景象。

昔詠一身輕甲,沉著臉,步伐穩重地殿後而行。

在她前方,宋灼早已坐在一方鐵木輪椅上。那輪椅做得精巧華貴,扶手墜金鍍銀,後輪處有可收縮的三角支輪,哪怕過階梯也如履平地。

比起昔詠陰霾的臉,宋灼倒是笑得沒心沒肺,說了幾句什麼,直把昔詠說得暴跳如雷,怒喝相斥。於是,他微斂神色,愁眉不展,一副西子捂心模樣。

弱不禁風至極,仿佛下一刻就能羽化登仙。

百姓根本不懼守衛京城的禦林軍,長街嘈雜。

宣榕還是聽不清對麵說話聲,隻能看到宋灼又揣著可憐表情,啟唇數句,這次,昔詠麵色終於緩了緩。

宣榕稍放下心來:“看來沒什麼問題……阿鬆你這是什麼表情?()”

容鬆一臉不忍直視,漂亮的五官扭曲:沒、沒什麼……?()_[(()”

習武之人內力深厚,視聽遠超常人。宣榕側頭,果然,耶律堯眉梢一挑,也看得饒有趣味,喉間似是滾出了一聲:“……嗯?有點意思。”

宣榕好奇地問道:“你到底聽到了什麼?”

耶律堯笑道:“確實沒什麼。宋灼在賣慘,昔詠好像有點吃這套……?”

宣榕:“…………”

宣榕一臉無奈地道:“彆議論她私事了,走罷。望都上下好玩的不少,你這幾日可有四處逛逛?”

“沒。臨近年關,又是番邦來朝,又是商旅來貿。人太多了,吵。”耶律堯漫不經心道,“最近在教阿望後空翻。它差不多學會了。”

宣榕腳步微頓,忽然心動起來。又摸了摸袖中彎刀,想起幾天前的計劃,秉持擇日不如撞日的態度,乾脆道:“我能跟你去看看麼?阿望在京可適應?”

耶律堯失笑:“那是公主府的客宅,是你家。你直接半夜闖入都行。望都冬季寒涼,雪狼喜冷,一天到晚賴在雪地裡打滾,比在北疆都熱鬨。不過,它隻是‘差不多’會,你可能會失望。”

他們不急不緩地漫過人潮,來到西城,拐過幾處巷道。

客宅區安靜不少。此處不僅是公主府的客宅,大鴻臚寺招待外賓之所,也多居於此。

近日已有不少小國派使節入齊。

走在巷道,偶爾能嗅到幾道外域佳肴香,聽到幾句番邦語,幾聲異國樂器調。

還有阿望那極具標誌性的狼嚎。

宣榕剛進院落,還沒走幾步,就瞧見樹下雪中,那本懶洋洋躺著,時不時嚎一嗓子的巨型猛獸猝然站起,抖了抖和雪色渾然一體的皮毛,蓄力,朝她雀躍奔來。

耶律堯淡淡喊了聲:“阿望。”

阿望偃旗息鼓,撲人大計一直在醞釀,也一直被扼殺,它鬱悶得尾巴都不甩了。難得壯著膽子向主人抱怨了句:“嗷嗚嗚嗚嗚!!!”

耶律堯沒什麼表情地掃了它一眼,又笑道:“瞧你那現眼包樣。來個後空翻。”

阿望呆了呆,謹慎地後退半步。又看到宣榕微微瞪大眼,似是期待,登時忘了抗拒,立刻硬著頭皮,箭步上前,四肢發力,一躍騰空——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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