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晉江獨發(50)(1 / 2)

第50章

紅木部落以前也遷徙過,年長一些的亞獸和獸人們都還有印象,因此都比較穩重。

上次遷徙之後出生的年輕人們比較興奮,對整個部落的搬遷充滿了好奇。

尤其是走出他們熟悉的狩獵場之後,獸人們更是把目光投向了周圍陌生的風景,甚至有些疏忽了對車隊的保護。

角對這些沒定性的獸人們很不滿,每天都要繞著車隊巡邏一遍,用帶著威脅性的低吼提示他們集中注意力。

現在他們不是可以隨時逃走的狩獵狀態,他們的車隊上是他們這些年來部落積累下來的輜重,最關鍵的是還有他們柔弱無力的亞獸和幼崽。

獸人們隻是一開始有些過於興奮,被角提醒過之後知道安全的重要性,紛紛收了心。

陸邇設計的連鎖拖車上堆滿了物品,負責拉車的獸人們走半天就會累得喘不過氣,需要換人輪班。

要不是從去年開始角就加大了對紅木部落獸人們的特訓、農耕帶來的食物讓他們吃得越來越飽,獸人們還不一定能撐得下來。

但經曆過一次遷徙的人反而都覺得十分滿意。

以前他們遷徙的時候幾乎要丟掉所有的東西,隻隨身帶幾張獸皮毯和骨器,其他的東西根本搬不走;現在他們帶著糧食、帶著帳篷、帶著陶器,去哪裡都不覺得擔憂。

為了提高效率,陸邇和騰、角商議之後決定白天專心趕路不停,拉車的獸人們三班倒,不超過獸人們的體力極限,出現意外也有足夠的精力應付;

每天天色昏暗之後安營紮寨,挖出臨時的土灶取水燒飯,同時做出第二天白天要吃的乾糧。

獸人們可以一整天不吃東西,但亞獸和幼崽們需要經常補充能量,白天車隊不停,晚上做飯的時候就一口氣把第二天白天的食物也做好,到時候直接在車上吃。

晚上如果天色還好,大家都直接鋪好獸皮抱在一起睡;如果天色不太好,就給亞獸和幼崽們紮個臨時的小帳篷,獸人守在外麵。

寒季裡亞獸和獸人們相對沒有暖季那麼忙碌,在暖烘烘的帳篷裡“熱情似火”,到現在這個時間,不少亞獸的肚子已經很大了。

對於這些懷孕的亞獸,陸邇專門設計了“孕婦”車,更注重平穩,在車上鋪了厚厚的獸皮,讓亞獸們坐在上麵也不會過於顛簸。

另外還有獸人們輪流守夜。

……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

作為陸邇的獸人,角理所當然地每天晚上都抱著他的亞獸睡。

——當然,是用獸型。

如果是人型,陸邇說不定還要猶豫一些;但是毛茸茸的大獅子,陸邇沒有掙紮太久,就拜倒在大獅子柔軟的毛毛下。

角終於如願以償從靠枕升級到了抱枕。

之前在前往黑河部落的路上他們也一起睡,不過陸邇是靠著獅子的背;背靠背和擁抱入眠帶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尤其是獅子一身又白又軟的毛毛,經常會讓陸邇有種自己完全深陷到角之中的錯覺。

一開始陸邇覺得有些不習慣;然而睡下之後反而能夠迅速進入深度睡眠,第二天起來神清氣爽。

倒是角負責守夜的夜晚,陸邇睜著眼睛躺在柔軟的獸皮裡,身上蓋著自己當初給角編織的毛毯,數了好久羊才睡著。

自從和角分彆一個多月後,陸邇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這個獸人如今幾乎已經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成為他難以割舍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角現在對他懷有陸邇不能回應的期望,陸邇甚至覺得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的生活。

——但是他是個鋼鐵直男,又不能和角真的在一起……

陸邇抱了抱大獅子毛茸茸的爪子,心不在焉地想。

——要是自己穿過來的時候是到一個獸人身上就好了,就可以安安心心和角保持社會主義兄弟情的關係。

——就像勇和烈那麼親密無間的兄弟情,多好!

……

陸邇家裡還剩下三頭豬,個頭都不小,一般人很難駕馭。

陸邇給它們做了頭籠,隻有喂食的時候才摘下來;比較聽話的小嚕留在他身邊,另外兩頭一頭讓騰帶著,一頭讓勇帶著。

小嚕和陸邇、角都很親近,而且不知為何,比它的幾個同類都要聰明一點,趕路的時候不耍賴,停下之後也不搗亂,樂哼哼地滿地尋找鮮嫩的草葉嚼嚼嚼,讓陸邇十分省心。

陸邇把對小咪的愛憐移情到這隻胖豬身上不少,雖然它沒有柔軟的毛毛,還是經常給它撓背。

看得角眼熱不已。

曾幾何時,他也有這樣的貴賓待遇,什麼都不用做就有陸邇親手擼毛送飯。

現在他得變成獸型矜持而不放蕩、高貴而不嚇人的撒嬌,才能獲得撓背的獎勵。

最近陸邇對他的態度有些忽冷忽熱,有時能感覺到陸邇對他有些排斥,有時又能感覺陸邇對他比以前更加親近。

好在遷徙開始之後,陸邇對他排斥的空間越來越少,大多是時候都要跟他綁定在一起。

這讓角特彆安心,內心無處發泄的保護欲和占有欲悄悄得到了滿足。

行進途中,他們差不多隔兩三天就會碰到一波小的獸潮。

這些小波獸潮的衝擊力比角和騰當初碰到的相比弱了太多。負責空中偵察的鳥獸人發現獸潮靠近後,能避開的就直接避開,避不開的就由幾個比較凶猛的獸人去把奔逃的野獸們嚇退。

這些小意外他們早有預料,應對得井井有條;他們最擔心的還是碰到像當初讓角和騰都頂不住的大獸潮。

好在現在沒有這方麵的征兆,他們路上有碰到小股的逃亡獸人們時,向它們打聽,也沒有聽到有類似的大獸潮。

這些同樣逃離神罰吞噬的獸人們也是一些小部落裡逃出來的。

有些部落的人數比紅木部落還要少,甚至可能隻是一兩家互相抱團取暖;也有的部落在遷徙的時候拋下了一部分行動不便的獸人,這些獸人也不想留在原地等死,就慢慢地向著前方前進。

對於這些同樣逃離災難的獸人,紅木部落十分謹慎,基本上互相打聽一下消息就此彆過,互不乾擾。

這些獸人其實也對紅木部落感覺十分詫異。

一般的部落遷徙,都是獸人們肩扛手提,東西能少帶就帶……怎麼這個部落帶這麼多東西?他們怎麼拖得動的?

有一些獸人看出這個部落的獸人各個精壯、東西也富足先進,起了加入紅木部落的心思。

陸邇確實考慮過要擴大紅木部落的人口。

農業本身就是一個越多聚集發展成本越低的東西,除了最基本的糧食之外,不同的作物交給不同的人種植遠比混雜起來效率更高。

不過這種遷徙途中遇到的獸人值得信賴嗎?

這個問題陸邇拿不準,便交給了騰和角來處理。

騰和角商量了一會,決定暫時接納這些獸人。

紅木部落最初便是一些流亡的獸人們自發聚集而成的部落,接收這些無家可歸的野生獸人一直是紅木部落的風格,沒道理他們現在實力更強之後反而畏手畏腳。

既然首領下了決定,陸邇便把部落安全的問題交給他們頭疼,自己專心處理實際問題。

一些請求加入紅木部落的都是遺留下的老弱病殘,亞獸和幼崽很少。

一般亞獸和幼崽都不會被舍棄。

這些人雖然在狩獵方麵幾乎沒什麼能力,但在耕種方麵,獸人的先天優勢仍然很大,陸邇毫不擔心他們將來會拖累部落,痛快地全盤接收。

給部落遷徙做拖車的時候,陸邇特意安排多做了幾輛,正好可以勻出來給他們用。

遷徙過程中的食物暫且由部落提供,但也不會白給,要求他們做一些挖爐灶、撿柴火、挑水、洗鍋等工作。

雖然糧食部落裡給得起,陸邇還是不想給獸人們可以“吃白食”的暗示,用勞動交換食物,不論對獸人個人還是對部落都是一件好事。

這期間他們還從路過的獸人們之中打聽到了紅木部落相熟的幾個部落的消息。

像巨牙部落早早得到紅木部落的示警,提前做好了遷徙準備,整個部落安然無恙地在路上;

像小石部落到了神罰靠近部落的時候才發覺,新的首領威望不足,遷徙過程搞得一團亂,不少奴隸都乾脆地逃掉了。

陸邇對小石部落沒有任何好感,聽過也就沒再在意。

……

而沒有過多久,紅木部落碰到了一次巨大的危機。

徘徊在半空的鳥獸人驚慌失措地落下地,臉色煞白,跌跌撞撞地來到騰和角的麵前,結結巴巴地描述了他看到的可怖景象。

角和騰最擔憂的萬獸奔騰的洪流獸潮襲來了。

怕什麼來什麼。當初以騰和角的強大,被卷進獸潮都九死一生,現在他們這麼多的普通獸人和亞獸,怎麼活得下去?

一瞬間的怔忡之後,角當機立斷下了命令:“立刻讓車隊加速!”

這種獸潮不能扛,隻能跑!

他們的車沒有做快速後退的結構,當前躲開那可怖的野獸洪潮,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加速跑,橫向衝刺跑出獸潮的衝擊範圍!

騰回過神來,轉頭去通知拉車的獸人們。

現在不是顧及留體力的時候了,所有的獸人們都卯足了力氣加速奔跑,車上的罐子筐子都震動得“哐哐”響。

所有行動不便的人都坐到了車上,來不及上車的則騎到附近獸人的背上,所有人加足馬力向前狂奔。

陸邇坐在純白的大獅子背上,感受著獅子背上的肌肉快速地鼓張,回頭擔心地看著周圍的環境變化。

才跑出去一小會兒,陸邇便隱隱約約感受到四周的大地傳來沉悶的震顫聲,仿佛萬馬奔騰一樣,聲音愈來愈近,如同有一支鋼鐵洪流滾滾襲來,帶著讓人膽顫心驚的恐懼。

陸邇坐直身體,抬頭遙望著剛才速偵查的方向,瞳孔猛然一縮。

他已經肉眼看到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不詳的黑線!

獸潮來得這麼快!

角顯然也感受到了獸潮的迫近,奔跑之餘不忘朝天咆哮一聲,提醒後麵的人們加快速度。

陸邇一直緊緊地盯著那道越來越粗的黑線,估算著獸潮和車隊之間的距離,額邊忍不住有汗水落下。

——獸潮太快了!

按照現在的速度,他們的車隊可能隻有三分之二能逃出獸潮的波及範圍!

陸邇擦了一把汗,低下頭附到大獅子的耳邊,聲音中忍不住帶上了一絲焦灼:“角,車隊尾部跑不掉,怎麼辦?”

他剛才腦內緊張地盤算了一圈,發現現在能發揮作用的不是智力而是體力。

下意識他就想向他所知道的最強的獸人求助。

大獅子聽到了他的話,用一聲低低的咆哮回答了陸邇。

獅子向旁邊跑了幾步,放緩了速度,給後麵的車隊讓開位置,扭頭看了一眼後麵的情況,眸色中閃過一絲冷厲。

角估計了一下獸潮和部落車隊的距離,忽然變成人型,把陸邇放在地上,囑咐了一句:“找人拉著你。”

說完他摘下套在身上拖車的皮索,重新變成獅子,深深地看了陸邇一眼,轉頭向著車隊尾部奔去。陸邇怔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角想乾什麼,下意識就想張口喊住他,讓他停下:“角——”

可第一個字發出之後,剩下的便全都憋在了喉嚨中。

如果必須頂住獸潮的衝擊、讓車尾的那些人能夠跑出來,也隻有部落裡最強的角合適。

他和角也不是真正的伴侶,沒有立場從小家的角度阻止他。

陸邇呆愣愣地望著那隻威武的獅子跑開的背影,少有地慌亂了起來。沒過多久,就有一個獸人過來,看到陸邇的車沒有人拉,明白過來,主動把陸邇的車的皮索套到自己身上,拖著陸邇向前跑去。

陸邇坐在車上,雙手緊緊握著木質的車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部落車隊的尾部。

……

獸潮終於和紅木部落的車隊尾部衝擊到了一起。

部落裡所有人耳中都能聽到各種瘋狂的猛獸嘶吼聲,還有一些隱隱約約的哀嚎,分不清到底是野獸還是獸人。

陸邇抓著車欄的手更緊了,力氣大到幾乎要把木頭握斷。

不夠光滑的木頭表麵有些木刺紮進他的手心,可他毫無所覺,隻緊緊地盯著車尾的方向,下意識數算著時間。

一秒、十秒、三十秒、六十秒……

時間仿佛被蜂蜜裹住一樣緩慢而黏稠,陸邇甚至能讀清自己的心跳。

大約過了三分鐘,忽然從車隊的隊尾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嚎叫。

這些聲音陸邇聽得很耳熟,每次角帶著部落的獸人們特訓回來,最後都以這樣原始而野性的嚎叫聲作為結束。

久而久之,陸邇也大致能區分得出來獸人們獸型的叫聲中隱約蘊含的感情。

這次此起彼伏的嚎叫中,飽含著劫後餘生的欣喜、拚儘全力的暢快,還有……一絲絲傷感和悲哀。

陸邇臉色微微白了一些。

在剛才的那些嘶吼聲中,他並沒有聽到那個熟悉、威猛、永遠能夠壓倒所有人的如雷咆哮聲。

——角出事了?

他咬咬牙,猛地站起來:“停下!”

車隊前頭的獸人們也聽到了後麵的同胞們發出的危險取消的聲音,漸漸放緩了速度。

車還沒停穩,陸邇就迫不及待地從車上跳下來,一路跑著向著車隊尾部過去。

紅木部落的車隊已經跑出了獸潮的範圍,車尾部分拉車的獸人們全都趴在地上累得不住喘氣;還有些獸人護在車後,將一部分脫離獸潮向著這邊慌不擇路過來的野獸們嚇跑。

還有一些獸人滿身鮮血,有的人四肢都有不正常的扭曲,正趴在地上疼痛地不住刨地。

——沒有角。

沒有那隻純白的大獅子。

陸邇一路跑過來,體力有些不支,扶著旁邊的大車不住地喘氣,急促地問:“角呢?”

幾個獸人們互相看了一眼,獸臉上紛紛透出一絲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