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想刺殺我父親,他們是直接刺殺皇帝。”
陳丹朱有些驚訝,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親眼看到了啊。”周玄低聲說,眼神有些幽遠,“皇帝被刺殺的時候,我就在隔壁。”
陳丹朱伸手掩住嘴,隻有這樣才能壓住驚呼,他竟然是親眼看到的,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
春日的室內清新暖暖,但陳丹朱卻覺得眼前一片雪白,寒意森森,恍若回到了那一世的雪地裡,看著地上躺著的醉漢神情迷離。
那一世他隻說出了一句話,就被她用雪塞住嘴打斷了,這一世她又坐在他身邊,聽他講這件駭人的秘密。
周玄看著自己的胳膊,黑色刺金的衣衫,莊嚴又華麗,就像西京皇城裡的窗戶。
那一天雪下的很大,學舍裡皇子們更無心讀書,吵鬨一片,他不耐煩跟他們打鬨,跟先生說要去藏書閣,先生對他讀書很放心,揮手放他去了。
但走在路上的時候,想到藏書閣很冷,作為家中的幼子,他雖然在讀書上很用功,但到底是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於是想到父親在外殿有皇帝特賜的書房,書房的書架後有個小暖閣,又隱蔽又暖和,要看書還能隨手拿到。
這個時候父親肯定在與皇帝議事,他便高高興興的轉到這裡來,為了避免守在這邊的太監跟父親告狀,他從書房後的小窗爬了進去。
哎,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喜歡讀書的人,常常用這種辦法逃學,但他聰明啊,他學的快,什麼都一學就會,大哥要罰他,父親還會笑著護著,說等他想認真學的時候再學。
他爬進了父親的書房裡,也沒有好好的讀書,暖閣太暖和了,他讀了一會兒就趴在憑幾上睡著了。
他是被父親的笑聲驚醒的。
透過書架的縫隙能看到父親和皇帝走進來,皇帝的臉色很不好看,父親則笑著,還伸手拍了拍皇帝的肩頭“不用擔心,如果陛下真的這麼顧忌的話,也會有辦法的。”
皇帝愁眉沒有緩解。
最近朝事的確不順,關於承恩令,朝中反對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多,高官權貴們過的日子很舒服,諸侯王也並沒有威脅到他們,反而諸侯王們常常給他們送禮——一些官員站在了諸侯王這邊,從高祖旨意宗室倫理上來阻止。
父親勸皇帝不急,但皇帝很急,兩人之間也有些爭執。
這些他都知道,所以更知道此時逃學不能被父親和皇帝發現,要不然兩人的火氣都要發泄在他頭上,說不定要挨一頓。
他屏氣噤聲一動不動,看著皇帝坐下來,看著父親在旁邊翻找拿出一本奏章,看著一個太監端著茶低著頭走向皇帝,然後——
父親身影一晃,一聲大喊“陛下小心!”,然後聽到茶杯碎裂的聲音。
他透過書架縫隙看到父親倒在皇帝身上,那個太監手裡握著刀,刀插在了父親的身前,但萬幸被父親原本拿著的奏章擋了一下,並沒有沒入太深。
皇帝也不是文弱的人,為了強身健體一直練武,反應也很快,在父親倒在他身上的時候,一腳將那太監踢飛了。
進忠太監也在同時撲進來,這個太監也不是老弱不堪,身子靈活的像個兔子,跳到那刺客太監身上,拂塵在那太監的脖子一抹——
“彆驚動!”父親大喊一聲,“留活口!”
但還是晚了,那太監的頭已經被進忠太監抹斷了,他們這種守護皇帝的人,對刺客隻有一個目的,擊殺。
但進忠太監還是聽了前一句話,沒有大喊有刺客引人來。
這一切發生在瞬間,他躲在書架後,手掩著嘴,看著皇帝扶著父親,兩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看到了插在父親胸口的刀,父親的手握著刀刃,血湧出來,不知道是手傷還是心口——
皇帝也握住了刀柄,他扶著父親,父親的頭垂在他的肩頭。
“喚太醫——”皇帝大喊,聲音都要哭了。
這一聲喚也讓他醒過來,他就要衝出來,他這時候一點不怕父親罰他,他很希望父親能狠狠的親手打他一頓。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皇帝的手向前送去,將那柄原本沒有沒入父親心口的刀,送進了父親的心口。
他的聲音他的動作,他整個人,都在那一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