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1.(1 / 2)

第21章

屋內安靜地隻能聽到身後的水流聲,她剛才開了水龍頭,任由著水唰拉,現在還有水滴落下。

阮卿聽到這句話馬上就憋不住了。

甚至差一點就想要索性撲進那人的懷裡痛哭一場,但她的理智尚存,知道自己跟顧景辭的關係不能這樣做,但是僅僅在半秒之類,她剛剛假裝擦乾淨的眼睛有氤上了水汽。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不管她想怎麼控製都不行。

阮卿的手無處安放,最後是顧景辭往她的手裡塞了幾張衛生紙,她站在原地放聲痛哭,手上緊緊地抓著那幾張紙,就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她在這裡哭了多久,顧景辭就在她麵前站了多久。

他一直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給她遞衛生紙,接過她手上用了的扔進垃圾桶裡。

她剛才在洗手間裡小聲哭了半個小時,想要發泄卻什麼都沒有發泄出來,隻是覺得心口一直堵著,並且越來越悶,現在這麼放心大膽地哭過以後,一直堵在心口的沉悶也散開。

阮卿很快平靜下來,但是腦袋昏沉,太陽穴微微刺痛,連眼皮都變重了。

她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她哭完好幾分鐘後顧景辭輕聲問她:“舒服點了嗎?”

“嗯。”阮卿的聲音裡帶著很厚的鼻音,“好很多了……”

“所以現在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阮卿點了點頭,抬眸看著沙發那邊:“顧老師。”

“嗯?”

“我腿麻了。”

顧景辭微愣了兩秒,忽然笑出聲,說:“那過去休息一下?”

“好。”阮卿應著,卻還站在原地,“我先緩緩…”

腿麻的時候根本沒有辦法走動,她彎下腰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小腿肌肉,而顧景辭一直站在原地等她,直到她踉踉蹌蹌地走過去,顧景辭家的沙發很軟,比自己家裡的沙發更軟。

阮卿一坐下去就覺得自己陷進去了。

她有些詫異,驚歎句了:“好軟。”

“因為經常會在沙發上看書或者看電影,所以喜歡軟一點的沙發。”顧景辭說著,也在旁邊坐下,“你不覺得躺在柔軟的沙發上看電影是一種享受嗎?”

阮卿點頭,“是…隻是我沒想到顧老師也喜歡這種。”

“那你覺得是哪種?”

阮卿沉默了半秒,說:“大概是…紅木家具。”--

顧景辭:……

“原來我在你心裡是個中老年人,老乾部。”

阮卿沒回答,卻倏然聽到顧景辭說了一句:“我也不算很老,我們隻差七歲。”

她沒有太在意這句話,隻當是顧景辭覺得她把他想得太中老年了。

顧景辭點開了投影儀,畫麵上出現的一部宇宙紀錄片,他大概是看到一半,現在的畫麵是暫停的。

“現在說嗎?”顧景辭側

頭問她。

“嗯。”阮卿沉沉地應著,“不過我要想想怎麼說,從哪裡開始說。”

她想說的實在是太多了,現在想要說的話已經不僅僅是今天發生的這一件事,她之所以今天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是因為這些失望都是慢慢累積的。

她也不是第一次對父母失望了。

“想到哪裡就從哪裡說。”顧景辭說,“我自己能整理出來。”

“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阮卿聽著,稍微愣了一下,腦子裡麵的事情一窩蜂地湧上來,她現在確實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好像從哪裡說起都不對,從哪裡說起又都可以的樣子。

她平時跟彆人說這種事情的時候,也會講一堆廢話,沒有人能做到在自己的腦子都一團漿糊的時候還能整理好思路,條理清晰地跟人說事情。

阮卿也是這樣,但是她以前跟彆人聊的時候,對方總會讓她整理好以後再說,或是讓她抓住重點說。

顧景辭說他自己會整理。

阮卿的右手抓著自己的T恤邊角,連平整的布料都要被她抓住褶皺,她小心地試探了一句:“那,我可以說很多廢話嗎?”

“可以。”

“就算抓不到重點也沒關係嗎?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說些什麼……”

“可以。”

“那我可能會說很久很久哦。”

“好。”

阮卿的心情好了很多,已經沒有那麼憤憤然,雖然還有些小小的氣沒有消,但是坐在顧景辭身邊的時候,他好像總有一種能夠平複她心情的魔力。

她願意把什麼事情都說給他聽,願意讓自己的所有弱點都暴露在她麵前。

阮卿垂眸,長長地吐了口氣才說:“今天跟我媽吵架了,吵得很厲害。”

……

阮卿還是選擇先把今天的情況告訴了顧景辭,他中途去給阮卿拿了瓶飲料,是她喜歡喝的茉莉柚茶,阮卿還有些詫異為什麼顧景辭家裡總有她喜歡的東西。

他說是程瑒來喝酒的時候帶來的,說是有的酒不夠甜,要兌一點甜甜的飲料才可以,阮卿也沒多想,繼續跟他說今天的事情。

顧景辭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等她把事情說完,他在旁邊坐著,安靜地當一個傾聽者。

阮卿把這件事說完以後,顧景辭皺了眉。

“你家裡一直是這樣嗎?”顧景辭問她。

“嗯…”阮卿應著,“每次我

和我媽都會因為一些事情吵架,不管是我占理還是不占理,總之之前吵架都吵得挺厲害的。”

“其實我爸說的沒錯,我媽這個人脾氣確實很奇怪,她很自我,覺得自己什麼都是對的,所以也喜歡下意識地否定我。”阮卿斂去眸中稍微有些失落的神色,“我習慣了。”

顧景辭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開來,說:“下意識地否定你?”

“嗯,我好像一直就是不夠讓她滿意。”阮卿屈膝抱著膝蓋,“這麼多年

了,其實我也在想到底我要怎麼樣做才會讓她對我滿意,我偶爾也很羨慕彆人家的小孩,能夠得到很多的誇獎。”

“我一直就不是彆人家的孩子。”

“我不特彆,也不優秀,成績也不算是特彆拔尖,好像也沒有什麼特長。”

顧景辭沒說話,他知道自己剛才那樣問,引起了阮卿的另一段記憶,他繼續聽著她說。

“小時候我媽給我報了很多興趣班,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什麼事情有興趣,琴棋書畫、舞蹈,樣樣都學,但是都一知半解。”阮卿歎了口氣,“所以才會讓她覺得我百事不成吧。”

“因為小時候學什麼都半途而廢,我什麼都做不好,最後彆人都考級了,都有特長了,隻有我一個人花了很多錢,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到最後卻什麼都不會。”

“她從小就會說我,怎麼什麼事情都堅持不下來,我覺得自己理虧什麼都不敢說,所以現在她依舊覺得我還是那個一點苦都不能吃的小女孩。”--

“大人是很記仇的,他們好像很難看到我們的成長,記得最清楚的事情竟然還是很小的時候的事情。”

阮卿這麼說著,忽然被顧景辭打斷。

他說,“所以你覺得呢?”

“什麼?”

“你也覺得你以前什麼都沒有學成是一件錯事嗎?”

“嗯…畢竟花了那麼多錢,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確實挺虧的,要是我以前多堅持一下可能現在就不是這樣了吧。”

至少有一技之長,至少有一件事自己有興趣可以繼續堅持下去。

她現在會覺得迷茫,原因不僅僅是因為生活得太平凡,更多的其實是因為阮卿一次次地問過自己,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內心的渴望到底是什麼?

讀大學之前,所有生活都圍繞著“學習”,小學的時候為了考上最好的初中,初中的時候為了考上最好的高中,而高中也隻是為了考上理想的大學。

到了真正讀大學的時候,沒有這樣的目標了。

大二開始到了阮卿最為迷茫的時期,那個時候她會突然在想,自己現在這樣沒有任何目標,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以後畢業了該怎麼辦?

後來真的畢業,她才發現天無絕人之路,有的事情是要走到這一步才發現並不是那麼難。

現在大學生的就業率不太好,她其實很擔心自己的能力不夠以後找不到心儀的工作,沒想到畢業以後還是找到了工作

,並且當時也是滿意的,雖然現在有些問題,但也會覺得其實不是那麼難。

可是阮卿還是會想,要是小時候的自己,有一個興趣和愛好,現在是不是也可以做點其他的事情呢?

比如當時跟她一起上過鋼琴課的領家朋友,後來上了音樂學院,現在已經靠著這個曾經的興趣和愛好賺錢養活自己了,她很有目標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阮卿最羨慕的就是這樣的人。

而她呢,因為沒有特彆喜

歡的東西,大學的專業就隨便念了,現在就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在無聊地浪費時間和生命而已。

阮卿兀自想著,忽然聽到顧景辭的聲音認真,他說:“我認為那也不算是你的錯。”

“嗯?”阮卿回過神來,“哪個?”

“興趣班。”顧景辭輕抿唇,“你那時候年紀很小,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小孩子本來就是會不斷地嘗試,充滿好奇心,遇到什麼事情都想試一試,可以培養就培養,不能培養就放棄。”

“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的,能夠真正喜歡上這些東西的人很少,家長也隻是把孩子送過去嘗試。”顧景辭扶了一下眼鏡,“現在的家長太喜歡把這些錯怪在孩子身上了。”

“不管是什麼都覺得是小孩子沒辦法堅持,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可是是誰要求幾歲、十幾歲的小朋友,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堅持下來?”

“這本來就是錯誤的認知。”

“那我反問一句,為什麼明明知道這些事情堅持不下去,還是不斷地逼迫自己的孩子去做這樣的事呢?”

“這就是中國家長口中所謂的愛和為你好嗎?”

顧景辭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他說:“所以,在這件事上。”

“我依舊覺得你沒有犯錯。”

她隻是不喜歡做那樣的事情,她隻是沒有提起興趣,隻是嘗試了很多都失敗了。

可這並不是錯誤。

阮卿無奈地笑了笑,說:“也隻有你會說我沒錯啦。”

她靠著膝蓋,側頭看著顧景辭,說:“可是彆人都會這麼認為,特彆是我爸媽會這樣認為。”

阮卿又頓了兩秒,說:“我也會。”

“因為我好像確實在那些事情上麵,一件都沒有堅持下來,我看到彆人意氣風發的時候偶爾也會想,為什麼當初的自己沒有堅持下來?”

“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顧景辭說,“也許是因為那些東西從來都不是你喜歡的,不喜歡的東西為什麼要堅持?隻要你找到你真正喜歡的事情,一定可以堅持下來的。”

“不過。”顧景辭稍頓了一下,“其實父母的想法也沒有錯,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為更好的人,希望孩子能學到些什麼東西。”

“隻是人類很難互相理解而已。”

阮卿認真地聽著,顧景辭沒有轉頭看她,他的眼神放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要客觀的來說,其實在這種事情上很難判斷對與錯,你們都沒錯,隻是

出發點不一樣。”

顧景辭轉過頭來,抬了下手又放回去,他說:“所以在這種事情上,你不用覺得自己是錯的,也不需要全盤否定父母的做法。”

“嗯,我知道。”阮卿說,“其實我沒有怪他們,我知道的,他們所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好的,隻是方式不對。”

“我隻是覺得,為什麼他們不能也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你很懂事。”顧景辭說,“父母雖年長,卻不一定

在這種事情上比年輕人做得好。”

“慢慢來吧,或許以後你們會互相理解,不要急,就算是父母,他們也需要慢慢改變。”

阮卿把剛才顧景辭說的話回味了好幾遍。

她不得不感歎,顧景辭成熟又有條理,溫柔又客觀,他會站在她的角度先安慰她說她沒錯,然後會理性地跟她分析這件事到底應該怎麼樣看待。

顧景辭沒有打擾阮卿自己思考的時間,他默默地起身去廚房洗了點水果切好端出來擺在她麵前。

阮卿微微抬眸,說:“謝謝顧老師。”

“沒事。”他又坐在她身邊,“現在好點了嗎?”

“嗯,心情平複很多了。”

跟家人的爭吵無可避免,阮卿也不希望爭吵變成她自己責怪家人和記仇的理由。

“等下要回去嗎?”顧景辭突然問她,“剛才說不想被室友看到,那……”

“回的。”阮卿回答,“不然難道要在顧老師家借住嗎?”

阮卿隨口一說,知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她俯身去拿水果,剛剛把一塊西瓜塞進嘴裡,忽然就聽見顧景辭說了一句話。

“其實是可以的。”

阮卿:??

“咳——”

她被嗆到,咳了好幾下,半分鐘後才轉頭:“啊?”

顧景辭認真解釋:“我家有空房間,我雖然一個人住,但想著偶爾會有朋友可能會借住,所以一直都留了房間。”

“什麼都有。”顧景辭說,“也不用裝被套,甚至不用準備洗漱用品。”--

阮卿終於把西瓜完整地咽下去,問了一句:“顧老師是在家開酒店的嗎?”

“……”

顧景辭有時候很好奇阮卿這小姑娘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樣的,怎麼每次都能說出一些讓他不知道怎麼接的話呢?

“不過還是謝謝啦。”阮卿說,“我再休息一下可以嗎?晚點會回去的。”

“我等下給室友發信息,說我一會兒回去。”

“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顧景辭拿過投影儀的遙控器,他問:“想看點什麼嗎?”

“電影?”

“我都可以。”

阮卿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沒有任何條件能提要求,她本來就已經很麻煩顧景辭了,現在當然就隨便他來選就好。

“顧老師看什麼我就看什麼好了。”阮卿說,“反正其實我也

不會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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