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1 / 2)

晏捕頭 少地瓜 7612 字 3個月前

春花爛漫綠柳如茵,正是草長鶯飛好時節,難得前兒才酣暢淋漓的下了一場春雨,今日空氣裡還濕漉漉的,呼吸格外順暢,好些人便都出門踏青。

春風恰似情人的羊脂柔胰,吹起來含羞帶怯。晨光柔和極了,照在街角轉過來的白衣書生身上好似鍍了毛茸茸的金刺兒。

他約莫十八、九歲年紀,生的麵容清秀好模樣,一邊走還一邊緊張的整理著衣帽,神情充滿期待。

白衣書生一路穿街過巷,徑直來到城郊一座兩進小院門前,停住腳步,緩緩吐出兩口氣,才抬手往門板上叩了一下,卻意外發現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青雀?”

他站在門外喚了兩聲,等了半晌也沒動靜,不由心頭突突直跳,順著往裡走了兩步,看清院內場景後腦袋裡嗡的一下,眼睛驀地瞪大,喉頭艱澀的咯咯幾聲,“青,青雀?”

東邊樹下石桌上赫然仰麵躺著一個渾身赤/裸的姑娘,她的下半身都拖在地上,腦袋軟趴趴沿著石桌垂下,兩隻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門口,裡麵滿是不甘和屈辱。

西邊牆角用磚石理了一個小小豬圈,裡頭養的兩隻豬正奮力吃食,此刻聽見動靜便砸吧著嘴抬起頭來,咀嚼間還有血水順著肥碩豬頭流下。

而它們腳下,明晃晃擺著兩具麵部全非的屍體。

*****

“刑部辦案,閒人退避!”

平靜的集市突然被西邊來的一陣急促馬蹄聲打亂,清脆女音分外出色,百姓們本能往道路兩旁避開的同時,又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去看。

就見幾道人影由遠及近急速駛來,座下寶馬四蹄如飛,煞是神俊。

打頭的年輕姑娘一身紅衣似火,右手控韁,左手高舉令牌率先開路,後麵緊跟一位著六品官袍的女子並幾名侍衛,皆是一色的威風凜凜。

一行人可謂風馳電掣,眨眼功夫就穿街過巷,徒留一陣卷起的輕塵薄沙,隻有隱約回蕩在空氣中的馬蹄聲提醒這一切並非虛像。

“是女人?”

“可不是一般女人,刑部晏捕頭聽過嗎?”

“就是那聖人欽點的天下第一女捕頭?”

“啊,我記得定國公是她男人……不對,是安國公?”

嗨,左右曆朝曆代都有幾個國公爺,想來也沒什麼稀罕的,可這如男人們一般建功立業的女捕頭?空前絕後。

隨雲縣位於天子腳下,七品小官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現任縣令費濤出身江南書香世家,如今不過而立之年就身披官袍,也算年輕有為了。

他原本也是個體麵人,但此刻卻全然沒了體統,正滿麵蠟黃的蹲在一棵大柳樹下,弓著腰背,氣息奄奄。

與他一般形態的還有數名衙役,眾人腳邊幾處土堆儼然是新埋的,邊緣隱約有深色液體痕跡。

濕潤的空氣似乎比尋常更厚重,空中那股混雜著腐臭和嘔吐物酸臭的味道滲入到了衣服紋理中,如影隨形,久久不曾散去。

“大人!”一個乾瘦的小衙役從遠處跑來,氣喘籲籲道,“聽見動靜了!”

費濤聞言趕忙起身,奈何蹲的久了,眼前發黑腿腳酸麻,顫巍巍猶如老翁,還是那小衙役眼明心快,上前狠拉了一把才好。

他丟了一個讚許的眼神過去,咕嚕嚕漱了口,又接過侍從遞上的用水浸過的帕子擦擦嘴,重新整理一回官服官帽,清了清嗓子,“走,隨本官前去迎接。”

話音剛落,一陣微風襲來,好不容易稍稍散去的味道再次卷土重來,費濤腦海中不由的再次回蕩起方才那人間慘劇的畫麵,立刻帶頭一陣乾嘔。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卷至跟前,為首一個身穿六品繡彪補子武官服、腰係素銀帶的女子滾鞍下馬,動作灑脫好似行雲流水。

她隨手拍了拍大白馬的腦袋,將韁繩朝後一拋,跟著的一個魁梧漢子已是默然上前接在手中。

“費大人辛苦。”女子朝費濤拱了拱手,開門見山道,“現場便是前麵院落麼?”

說話間,她小巧的鼻翼微微抽動了下,似乎已嗅到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和腐臭,兩道透著英氣的眉也皺了起來。

她右後方跟著一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此時主動上前向費濤出示了公文和腰牌,麻利做完這一切之後,又默默退了回去,一副精兵派頭。

費濤見她穿著束袖精悍短打,腰挎點漆長刀,頭發隻在腦後束起高挑馬尾,係著翠玉點金細發帶,分明是難得一見的江湖裝束,可舉止頗有條理,眉宇間有些熟悉的從容,又似出身不差,腦海中已經猜出來曆。

看來此人便是傳說中那叛道離經,跟著晏捕頭的許將軍之妹,許倩姑娘了。

他諸多心思隻在轉瞬之間,待核實完來人身份之後,便朝為首女子鄭重行了一禮,“隨雲縣令費濤,見過晏大人。”

晏驕不喜與人勾心鬥角,見他這樣配合,麵上先就鬆快幾分,當即點了點頭,示意他起來回話。

“人命關天,又在天子腳下,穀雨在即,太後要親自帶命婦祭祀,若不趕在那之前破案,隻怕人心惶惶,你我更要通力協作,爭取儘快結案。”本身就是命婦之一的晏驕頗覺肩上擔子沉重,緩緩吐了口氣,一擺手,“走吧,去看看現場。”

恰因命案發生的時間和地點過於敏感,又是此等殘忍的滅門慘案,所以費濤第一時間就上報給刑部,隻是沒想到來的竟是這幾年異軍突起的黃字甲號女捕頭。

長久以來,官場都是男人的天下,如今突然多了一名女子,未曾接觸過的人心中總是忐忑。可眼下見她利索乾練不輸男兒,費濤心中倒也起了希望。

工作的時候,晏驕總是爭分奪秒,連零碎的時間也不浪費。

她帶人往那邊走的當兒還抽空問道:“死者家庭什麼情況?”

費濤當官之前雖然是個公子哥兒,但於公務十分勤勉,對治下百姓情況了如指掌,才剛又做了功課,當即毫不遲疑的答道:“戶主叫王有為,現年四十五歲,早年曾讀過書,但沒有功名,十來歲上闖蕩過來的,一直做些抄寫、賣對聯之類過活,附近幾個州縣慕名而來的人不在少數。他為人勤勉本分,多年來名下倒也攢了有幾十畝地,日子過得還不錯。渾家秦氏比他小三歲,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偶爾做點繡活兒,夫婦二人都是不愛與人生事的,婚後多年才得了一個女兒青雀,上個月剛滿十七歲,誰知……”

本是多麼美滿溫馨的三口之家,誰知竟全都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