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小孩兒的臉,分明中午還豔陽高照,可還沒等平安午睡結束,天空便驟然陰沉下來。
大團大團黑灰的烏雲在高空聚集,緩慢而沉重的壓下,一眼望不到邊。
有沉悶的雷聲從雲團後傳出,在天際瘋狂遊走。
這是一種來自宇宙深處的響動,不刺耳不尖銳,卻令人本能的敬畏,渾身戰栗頭皮發麻,隻覺避無可避。
大人沒有那麼多覺,晏驕和龐牧睡了大概兩刻鐘就醒了,然後中間隔著一個撅著屁月殳睡得正香的平安,撐著腦袋小聲說話。
她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打兒子的脊背,睫毛抖了抖,忽抬眼看向龐牧,“我總覺得今兒的事兒怪怪的。”
說完,眼神稍稍放空,略一回想,又搖頭,“我哥不對勁,臨泉也不對勁。”
龐牧嗯了聲,“我叫小五派人盯著了。”
話音剛落,天邊突然炸開一道驚雷,轟隆隆的響聲仿佛震得房屋都在顫抖。
睡夢中的平安一哆嗦就醒了,才要哭,可一睜眼瞧見爹娘都在,複又歡喜起來。
龐牧撥弄著他頭上柔軟的細發,附身親了親發頂,“再睡吧,啊。”
尚未散去的睡意纏綿而來,平安哼哼兩聲,再次陷入夢鄉。
第二道、第三道雷緊隨其後,天黑,風起,屋外瘋狂搖擺的植物葉片上漸漸有了水汽,刷拉拉響成一片。
急匆匆的腳步由遠及近,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心頭一沉,齊齊坐了起來。
小五敲了敲門,得了允許後立刻進到外間,聲音急促道:“不久前裴以昭在惠雲樓遭人暗算,眼睛看不見了。”
“什麼?!”
惠雲樓是京城有名的青樓之一,絕對是裴以昭那種人死都不會主動踏足的地方,他又怎麼可能在那裡遭了暗算?
“千真萬確,”小五語速飛快道,“應該是有預謀的,動手的是妓/女穿雲,巡城守備幾乎立刻就出現在惠雲樓,當場就把人帶走了,不過半路又被聞訊趕來的邵離淵邵大人攔住,下頭人回話時正在僵持,此時不知人在何處。”
他說話的當兒,裡頭兩人就已經飛快的安排起來。
兩人先麻利換了衣裳,又叫乳母將平安抱到老太太院子裡去,“跟老太太說句對不住,她老人家前腳剛進門,我們還沒來得及過去問候就要出門去了。”
龐牧先一步走過來,邊走邊問:“知不知道裴以昭為何去惠雲樓?那個穿雲又是什麼來曆,為何跟他動手?巡城守備是誰的人?”
就算裴以昭是個偽君子,可對青樓女子來說,上門的都是客,更何況又是裴以昭這種身份地位,縱使心中不喜也絕不會當場翻臉,更做出弄瞎眼睛這種事。
這段時間裴以昭大案在身,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聯……
事發突然,饒是消息靈通的小五也不能完全掌控,當即單膝跪地,垂頭道:“尚未探出,不過巡城守備何明表麵是皇黨,可背地裡似乎跟大學士白黎走的很近。”
大祿朝設六位大學士,原本是沒有實權的,可自從戰事進入尾聲,朝廷大肆選拔官員、關注文治,大學士的分量就漸漸重起來。如今雖然依舊是區區五品,但因聖人經常與他們商議朝中大事,采納其建議,無人敢看輕。
“若我沒記錯的話,”晏驕從裡頭走出來道,“白黎是太傅蘇玉暖的三女婿?”
太傅這種稱謂根本沒有實權,但意義非凡。
蘇玉暖是先帝上位後第一個□□,很受器重,後來因支持當今聖上延續光輝。六年前他告老,聖人再三不允,最後無奈同意,卻廣施恩澤,加封其為太傅,以示尊崇。
如今他雖老了,可門生遍朝堂,都要賣他三分顏麵,依舊不可小覷。
幾聲悶雷急促滾過,終於見雲端閃了幾閃,今日最響的一聲過後,大雨傾盆而至。
這場雨醞釀已久,卻來得又急又快,完全沒有過度,甫一開始便好似天漏了一樣。
看著院中被狂風驟雨擊打的東倒西歪的草木,龐牧緩緩吐出一口氣,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
“大人!”林平從院門狂奔而至,一路踩著水花衝到廊下,微微氣喘,“邵大人急召!”
龐牧順手接過下人送上的雨傘撐開,朝晏驕一伸手,“走!”
大雨滂沱,本該坐馬車的,但心急如焚的幾人卻等不得,直接披了蓑衣、鬥笠,在雨中疾馳。
路上早已沒了人,天地間唯見一片水色,地上很快便彙起一層,馬蹄踩上去水花飛濺。
裴以昭在家門口遭人暗算的消息過於突然和震撼,眾人一路無話,心中卻已飛速閃過無數念頭。
追雲尚未停穩,晏驕便利落的滾鞍落馬,和龐牧等人三步並兩步竄了進去。
早已有人等在門口,見龐牧同來也不曾驚訝,隻神色凝重的朝他們抱了抱拳,“公爺、晏大人,這邊請。”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詫異:
連素來沉穩的邵離淵都這般焦急,到底出了什麼事?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