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晏捕頭 少地瓜 10821 字 3個月前

現場有瞬間死寂, 緊接著便從各個角落迸發出混雜著各地口音的驚呼尖叫:

“俺的娘咧!”

“老天爺!”

“嚇煞人了!”

“什麼玩意兒,真是要了親命了!”

甚至還有兩句番邦外語……

晏驕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原來鎮遠府真的是一座各地百姓大雜居的城市。

抓著骷髏頭的漢子嗷的叫了一嗓子, 臉一下子就白透了, 甩手丟出去老遠,然後拚命往褲子上抹。

要說這戰爭前線的百姓就是膽子大,畢竟誰沒見過死人呢?最初的驚恐和混亂過後, 竟都不約而同的湊上前去,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瞧著有些年頭了,彆是當年誰埋錯了地方吧?”

“估計是。”

“你們這不胡說八道嗎?擺明了是從牆裡掉出來的!再咋出錯也不至於那樣吧?”

“都散開, 散開!”顧宸舟問詢趕來, 趕鴨子似的驅散人群,又叫手下幾個人先把現場保護起來,“叫那個誰,小綠?小綠!”

他揚著嗓子喊了幾聲,終於有個灰頭土臉的青年從外圍鑽進來。

來人約莫三十歲出頭,一身灰色袍子被塵土染成雜色, 半邊臉上滿是油汗混著黑灰, 壓根兒瞧不出本來模樣, 隻是一雙眼睛倒是溫和透亮, “大人, 出什麼事了?”

頓了頓又有些無奈道:“大人, 說了多少年了, 您莫要在外頭一著急就這樣稱呼下官,下官姓祝, 字息幽。”

“你大名不是叫祝小綠?”顧宸舟完全沒聽進去,一個勁兒朝他招手, 又那腳尖點點地上骷髏頭,“可能有案子,你是咱們府的推官,看找幾個人查一查。”

“是祝蕭綠,”這種對話顯然不是第一次出現了,難為祝蕭綠竟還很有耐性,末了又有些為難道,“可是大人,下官還兼任通判,如今還要督促百姓們蓋房並加緊秋牧、儲草、儲糧等諸多事宜,已是腳不沾地,實在分/身乏術。”

一般來說,知府下共有司馬、通判和推官三名副官,前者分管軍事,通判管民政,推官主刑獄司理,但也存在配置不齊全的情況,就比如現在的鎮遠府衙門。

並非朝廷不重視,實在是鎮遠府衙門成立至今已經有八年了,這期間記錄在案的案件也才不過十九件,兩對巴掌就數得過來。

究其原因,無外乎剛從戰爭中解脫出來的鎮遠百姓們都忙著重建家園過日子,一個兩個窮的叮當響,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壓根兒就沒滋生出硬性犯罪的心思。

那些衙役們平時乾的最多的就是幫東家找牛,給西家抓豬,再不濟就是誰家的羊群被狼咬了,東街口李大爺家的房子被大風刮塌了,需要人搭把手……

在這種情況下,單獨設立推官非但會造成機構臃腫,而且也浪費國家俸祿,顧宸舟就直接叫身為通判的祝蕭綠兼任了。而過去八年的事實也證明,這種設置沒有任何問題,直至今日踢到鋼板。

顧宸舟一品祝蕭綠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他去查案的話,這一大攤子事兒估計就都得砸到自己腦袋上,登時頭都大了,“不成不成,你不能走。”

祝蕭綠誠懇道:“其實說來下官也實在不長於此道,不過眼下大人又何必為難?”

畢竟作為一名八年內隻處理過十九起案件,其中最嚴重的也不過兩個鄰居因爭搶付賬而推搡過度,結果打破了頭的推官,提及經驗和政績委實有些臉紅。

如今冷不丁蹦出來這樣一看就很棘手的陳年舊案,祝大人就覺得即便要實現職能轉變,也必須得有個前輩在前麵帶一帶。

說著,他便朝龐牧所在的位置望去,結果詫異地發現對方竟然正帶人朝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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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下,忽然問顧宸舟,“大人,之前定國公說他們此番出京打的什麼旗號?”

顧宸舟微怔,頓覺醍醐灌頂,旋即快步迎了出去,“公爺,晏大人,這邊走。”

晏驕看著灰頭土臉的知府大人,直接就樂了,“您這倒省了交接的流程。”

顧宸舟拍了拍身上滿是塵土泥水的舊棉襖,坦然道:“天降奇兵不外如是,二位切莫推辭。”

頓了頓又很誠實的說:“說來慚愧,到底事情雜亂,偏又是這個時候。”

他歎了口氣,當即掰著指頭數起來:“秋天到了,野獸俱都狂吃長膘,皮毛蓬鬆水滑,我城司馬也要最後幾次組織人上山,好搶在下雪前多弄些皮子、珍草,多少百姓就指著能賣出好價錢過年哩!”

“十月就要入冬了,牲口和人的糧草儲備都要緊抓著,這是大頭。”

“……更要防備赫特等部死灰複燃過來劫掠,還有這眼下的房屋改建,哪一處都缺不了人。統共這麼幾個人,一個蘿卜一個坑,幾位若是不來,說不得我們也要去外頭借兵。”

龐牧點頭,“你們這幾個官兒真是拿著一份的俸祿,乾著三份的活兒,聖人也是知道你們不易的,約莫年底就能下來免稅的旨意了。”

包括鎮遠府在內的三座新建府城迄今為止都沒納過稅。

早前說的是免稅五年,可後來龐牧等人請旨,說邊關苦寒,百姓生活艱難,硬是又延長了三年。

眼見著今年就是最後一年,原本顧宸舟也是壓力如山,生怕來年開春後百姓們左支右絀,如今一聽這話,頓覺喜從天降,“此話當真?”

龐牧笑道:“沒事誰又同你開這樣的玩笑?其他兩座府城好歹在關內,糧食都收了兩茬,老天爺賞飯,實在比不得。”

就顧宸舟他們這麼玩兒命似的忙活,鎮遠府也才在近兩年略略有了生機,卻又哪裡來的餘力納稅?

祝蕭綠主管民生經濟,聽了這話先原地皈依念了幾句阿彌陀佛,當即感慨萬千道:“衙門裡賬房先生都沒一個,卻哪裡夠得上納稅的資格!”

晏驕好奇道:“那這偌大一座府城的財算?”

祝蕭綠苦笑幾聲,拱了拱手,“區區不才,正是在下兼任。”

晏驕:“……您辛苦。”

這可真是一個人掰成八瓣兒用。

祝蕭綠搖頭,正色道:“到底比不過廖先生,許多事情還是當年得他教導。晏大人可知廖先生的綽號?”

晏驕搖頭。

“千手觀音。”祝蕭綠微笑。

晏驕下意識看向龐牧和齊遠等人,一群大老爺們兒就都撓頭摸鼻子,倍感心虛。

還觀音,那分明就是個金剛,是個羅刹!罵起人來捅刀子似的,字字見血……

可誰叫他們他們都不是文官的材料!不然少將軍當年為何冒著被邵離淵一罵十多年的風險,還非要死乞白賴的拐廖先生來邊關?

許倩和阿苗在後麵小聲道:“廖先生太不容易了。”

龐牧乾咳一聲,麻利道:“行了行了,這案子交給我們吧,不過你們也得留個人,好方便問話。”

顧宸舟爽快點頭,把祝蕭綠往前一推,“他借給你們,不過話先說在前頭,隻能就地支援,實際跑腿辦事兒交給你們和下頭的人來。”

外麵一大攤子事兒,他待不久,基本上都得祝蕭綠盯著。

晏驕點頭,“可以,外麵這次帶了不少侍衛,個頂個好手。”

可惜林平正式入了刑部,不方便帶出來,不然就更好使了。

龐牧一拍手,熟練地分派起來:“晏大人帶人去瞧瞧屍首,我在這邊把戶主和最初發現的百姓召集起來問問,看能不能儘快定下來死者身份,等會兒去衙門開會。”

至於老太太和平安,就先回家去休息。

眾人齊聲領命,當即分頭行事,都隱約有種回京之前乾活的亢奮感。

晏驕先派人回去取箱子,自己則帶著阿苗去看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