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1 / 2)

晏捕頭 少地瓜 8449 字 3個月前

對吳榕的疑問, 龐牧沒點頭,但也沒否認, 隻是眼神中多了點讚許。

見此情景,吳榕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當即鬆了口氣,笑道:“倒是下官糊塗了,帶兵打仗剿匪除亂, 本就是公爺的老本行, 哪裡需要外人馬後炮呢?”

戰爭結束後, 為防地方上尾大不掉擁兵自重, 朝廷就開始收攏兵權,將精銳禁軍全部放在邊關和都城望燕台,地方上各府州縣不再有常駐軍隊,轉而實行衛所製。也就是除各地守城廂軍之外, 朝廷在各大交通樞紐和重要城鎮之間設立軍衛, 歸朝廷直接統轄。

百人為戶,千人為所, 五千為衛, 統帥為都指揮使, 正三品,不參與地方政務,平時隻專心練兵帶兵。

也就是說,都指揮使雖然位高, 但因為隻有統兵權而無調兵權, 並不會對地方和中央的政權構成威脅。

而地方官員隻能管理轄區政務, 若想借兵,則需八百裡加急上報朝廷,取得專用虎符才可,自然也不必擔心養成國中國的土皇帝。

龐牧在離京之前,曾從聖人手中接過一枚小小的銅製獸鈕虎符,如遇叛亂,關鍵時候可直接調兵兩千人實施鎮壓。

當時晏驕和齊遠他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都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涼氣。

不怕說句犯上作亂的話,就照如今地方上的戰鬥力來看,如果龐牧真的有不臣之心,這兩千人都夠他打下一個中等縣城來起事的了。

了解到龐牧態度的吳榕就想吃了定心丸,當下什麼也不擔心了,又略說了兩句話,這便起身告辭。

誰知還沒走出門,就見白日裡跟著龐牧的一個侍衛走進來道:“公爺,有人求見。”

龐牧和晏驕下意識對視一眼,都有點驚喜。

本以為還要苦熬,沒想到竟這樣快。

晏驕又看了吳榕一眼,吩咐宋亮道:“你先帶他從後門出去。”

事情尚未塵埃落定之前,還是不要讓他直接暴露在大眾視野裡才好。

見她如此細心體恤,吳榕心頭一暖,頓覺胸中生出一點豪氣來,當即慷慨道:“多謝大人關心,隻是如今下官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話音未落,晏驕就乾脆利落地示意宋亮把人拖走,啼笑皆非道:“喝茶撐到腦子了?”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怕死,這會兒又逞什麼英雄!

雖然隻是小小七品縣令,萬一有什麼好歹也夠麻煩的。

來人進門之前,晏驕本以為會是大家認定了最慫的薛路,誰成想竟是王文斐的副手,渝西府司馬高崎。

她本能的看向龐牧,就見對方微怔,不過馬上就釋然了。

此時不便交流,晏驕也不好直接問龐牧內中情由,隻好自己努力推測。

就在這時,高崎已經大步流星到了兩人近前,一掀袍子,單膝跪地,行的竟是軍中禮節!

高崎四十歲上下年紀,身材雖高卻帶著一種南方人特有的纖細,舉手投足間也有種渾然的武官氣質。

龐牧輕笑一聲,饒有興致的問道:“你曾在我手下待過?我竟沒有印象。”

他從來都是與下層士卒同吃同住,隻要跟的時間久的,哪怕叫不出名字,但總會混個臉熟,可對高崎,他卻半分記憶都找不到。

高崎卻先不好意思起來。

他撓了撓頭,微微有些赧然,“其實是家父曾跟著老將軍打過仗,不過也臨了也隻是個下層軍官,公爺自然也不認得下官。”

“哦?”龐牧臉上流露出一點懷念的溫暖,“說來聽聽。”

高崎忙說了個名字。

龐牧把那兩個字念了幾遍,微微蹙眉,沉思良久,忽然笑道:“是了,我是有印象的,是個挺高壯的漢子,炸著滿臉胡須,操西南方言,不過後來壞了一隻眼睛。”

他從小就在軍營裡混,略長大一點便愛四處抓人比武,如今回想起來,倒也模模糊糊的有那麼個人。

“正是!”

其實高崎本沒有抱希望,可見龐牧堅持要問,心中難免湧出一點僥幸和期盼,如今見他竟真的說對了,不覺喜上眉梢,連聲音都微微發顫了。

沒忘,公爺竟真記得當年的帳下小官兒!

“老爺子如今怎麼樣了?”離開戰場多年,沒想到竟能遇到曾跟父親並肩戰鬥過的將士的後人,一時間,龐牧也是百感交集。

高崎的麵色有一瞬間黯然,“家父眼睛壞了之後,腿又斷了,老將軍體恤,叫他提前家來。可家父著實想念得緊,思念成疾,前兩年人就有些糊塗了,每天隻是在家將那杆槍擦了又擦,翻來覆去的嘟囔,說元帥怎的還不傳他……”

他固然感激上蒼能讓老父親經曆惡戰後還留得一條性命回來,但每每看到老人家分明什麼事都記不得,甚至連基本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卻還是每日抱著那杆槍,癡癡地眺望西北時,卻又忍不住悲從中來,覺得比起這樣英雄遲暮的淒涼結局,是否當年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悲壯更好一些?

父親終究沒能再見龐老將軍一麵,可他卻機緣巧合見到對方的兒子,冥冥之中,頗有種宿命的悲涼和凝重。

龐牧拍了拍高崎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說話,“你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高崎開口就丟出一個炸雷,“下官曾接觸過其中一個水匪頭子。”

說完,他又遲疑片刻,索性說了實話,“應該是教訓過。”

龐牧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高崎一家原本是西南人士,後來家中長輩參軍,又經戰亂,一家人輾轉到了雲彙府一帶。

再後來,高崎考中武舉,又一路升到如今的渝西府司馬。

如今天下大定,國內基本上沒了打仗的可能,而他又自知不善玩弄權術,也覺得可能這輩子做個司馬就到頭了,便將家人都接到渝西府居住。

高崎身為五品司馬,卻跟頂頭上司的知府王文斐處不來。

邊關和中央倒還罷了,雖不打仗了,但聖人也知道兵強馬壯的重要性,武將仍能在朝廷的文武之爭中隱隱占據上風,可地方就很尷尬了。

他們白白擔著武官的名字,手下卻隻是些衙役和臨時招募的民兵,打仗派不上用場,抓賊又有捕頭,平時隻乾些巡城、築橋鋪路的營生,實在憋屈。

官員沒有用,又沒有實權,不僅上司,就連同僚中也多有排擠。

“……那王文斐仗著出身好,行事頗有些倨傲,莫說尋常百姓,便是下官,又何曾被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