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卡瑞納(1)(1 / 2)

躺贏人生[快穿] 千千鳥 27385 字 3個月前

十二歲的少年體型瘦小, 看上去甚至不足十歲,衣服寬鬆,空蕩蕩地掛在身上,黑發短短地支棱在頭上, 透著一股倔強。

他睜著大大的眼睛, 對母親的話絲毫沒有驚訝,似乎早就已經聽慣了。

視線緊緊落在樓下那個人身上。

真人看上去和照片有些不一樣, 要更高更壯一點。

剛才在樓梯被撞了一下,他現在膝蓋還有些疼。

“他就是嶽久?”

“沒錯。”中年女人咬緊牙, 剛才浮於表麵的笑容早就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

從童依依被殺,再到凶手嶽久因為年紀未滿十四被當庭釋放, 她沒有一天不在痛恨眼前這個人。

嶽久, 搬離原來的城市之後,因為當時的報道都是化名, 他甚至連自己的姓名都不用更改, 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在陽光下, 隱瞞他以前做過的一切罪行。

十三年!

她一邊做手術懷上孩子, 一邊調查他的信息,直到現在, 才終於找到機會,搬到他家的隔壁。

嶽久、嶽平豐和範蘭淑, 這一家子竟然還住在這裡,無憂無慮,仿佛以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女人咬緊牙, 緊緊拉著身邊剛滿十二歲的男孩。

“童野,你一定要殺了他,為你姐姐報仇。”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一陣溫和的風,明明帶著溫度,可是吹到身上時,卻一片冰涼。

十三年前,童依依的案件落下帷幕,嶽久因為未滿十四歲,在律師的辯護下,沒有收到任何懲罰就當庭釋放。

被告律師杜國飛走之前曾說過一句話:“你現在還年輕,還可以再有其他孩子,我勸你,還是趕快忘了吧,早點開始新生活,彆揪著過去不放。”

他說得對。

早就已經離婚,隻和女兒相依為命的童青做了一個決定。

申請國家精子庫,人工受孕。

一年後,成功生下一個男孩,取名童野。

童青一邊撫養孩子,一邊四處尋找嶽久一家的下落,準備了足足十二年,在童野過完十二歲生日後,就帶著她來到平安小區,租下了嶽久一家旁邊的房子。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足足十三年。

童野眨了眨眼睛,目光中帶著幾分調整,麵對童青的叮囑,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

從記事開始,童青就說過,他生下來的使命,就是為姐姐報仇。

十三年前,下麵那個男人在十二歲的時候殺了童依依,無罪釋放。

十三年後,他會親手殺了那個人報仇。

媽媽說過,他不會有事。

他才十二歲,無罪。

“真乖。”童青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終於露出一個淺笑,卻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消散了。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明顯的痕跡,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頭發卻已經花白,眼角布滿細紋,身形瘦得過分,撫摸童野頭發的手枯瘦得像是樹枝。

蹉跎她的不僅是歲月,還有仇恨。

一直到下麵的人走了,她才拿出窗簾安裝好,嘩一聲拉上。

屋子裡瞬間暗下來。

童青從箱子裡拿出一張黑白遺照放在桌上,又捧出一個骨灰盒,輕輕撫摸著。

“依依,彆怕,媽媽很快就會幫你報仇了。”

打火,點香,朝少年招了招手。

“過來,先和姐姐打招呼。”

童野乖巧地跑過來,在桌前跪下,規規矩矩地磕頭,和往常一樣用稚嫩的嗓音背誦:“我一定會殺了嶽久,為姐姐報仇。”

童青已經去收拾其他東西了,他們沒打算在這裡久住,帶的東西不多,但為了不讓人懷疑,需要假裝整理一下。

少年磕完頭站起身,盯著照片中的童依依看了一眼,忍不住伸出手。

童青經常和他說起蔣依依的事情,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但他對這位已經過世的姐姐十分熟悉。

就連童青也說,他們長得很像,穿上蔣依依的衣服,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少年伸出手,剛要碰到照片。

啪!

一根竹條狠狠甩在他手背上,皮膚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

童青沉著臉,一隻手還拿著衣服。

“乾什麼!要是被你弄壞了怎麼辦?笨手笨腳的,還不快去收拾東西!”

說完,拿出手帕仔細擦拭著照片和骨灰盒。

童野擦了擦手背,迅速轉身朝外麵走去,把擺放在外麵的箱子都搬進去。

搬東西的時候,哢嚓一聲,對麵的大門突然被打開。

少年身體猛地緊繃起來,目光幽幽地看著。

門被人打開,嶽平豐和範淑蘭提著東西走出來。

“說了讓你把東西提前準備好,磨磨蹭蹭到現在,耽誤時間,快遲到了!”嶽平豐皺眉抱怨著。

提著東西的範淑蘭反嗆:“你就天天等我來伺候你,是不是?你要是嫌慢,自己收拾啊!”

兩人對罵了一會兒,回頭看到站在對麵的男孩,愣了一下,見對麵一直空閒的房屋開著門,裡麵似乎還搬進去了不少東西。

“小朋友,你一個人搬行李?”

童野記得眼前這兩個人,每次童青說起報仇的時候,都會拿出幾個人的照片,其中就有他們兩個的。

是嶽久的爸爸媽媽。

媽媽說,這兩個人也不能放過。

男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叔叔阿姨,我是剛搬過來的,我們是鄰居哦。”

圓圓烏黑的眼睛人畜無害,配上尖尖的小下巴,讓人心生憐惜。

“小朋友真可愛。”範蘭淑走上前,從袋子裡拿出一個蘋果遞給他。“吃吧。”

童野雙手捧著水果。

“謝謝阿姨。”

笑著等他們離開,他重新收拾好箱子裡的東西,搬進房間裡。

童青還在擦骨灰盒,男孩轉身進廚房,捧著鮮豔的紅蘋果看了看,毫不留戀地丟進了垃圾桶。

等他把行李收拾好,已經到了傍晚時分,童青終於停下了擦拭遺照的動作,進廚房忙活不了一會兒,端出一盤切好的西瓜。

“走吧,去和鄰居打聲招呼。”

剛才她站在窗口的時候,已經看到嶽久一家回來。

嶽家正在看綜藝,聲音震天響,打開門就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帶著之前見過的少年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和善的笑。

“你是……”

“我們是今天搬到隔壁的,以後就是鄰居了,能相互幫這點。”童青一邊說著,把手裡的西瓜送過去了些,遞到範蘭淑手裡。

範蘭淑看了看盤子裡的東西,立即笑起來。

“這怎麼好意思?要進來一起吃飯嗎?”

話雖這麼說,整個人卻擋在門口,顯然沒有想要讓她進來的意思。

“不用了。”童青擺了擺手,有些拘謹的樣子。“我們還要收拾東西,等以後有時候一定過來。”

範蘭淑朝對麵的屋子裡瞥了一眼。

“你老公呢?”

“我們很早就離婚了,孩子跟我。”

聞言,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鄙夷,似有些看不起,就連表麵的和善也懶得裝了。“那行吧,我們還有事要忙,以後再說。”

嘭一聲就關上了門。

拿著西瓜回到客廳,一邊若有所思。

“你們有沒有覺得,隔壁新搬來的,有些眼熟?”

正在看電視的嶽平豐和嶽久父子不甚在意,拿起西瓜大啃了一口。

“什麼眼熟不眼熟的?你就是想太多,誰你看著都眼熟。”

“管他們是誰,彆影響到我睡覺就行,尤其是那個小屁孩!”嶽久抱怨著,迅速吃完一塊西瓜,又拿起一塊。

範蘭淑想了想,道:“剛才聽她說,好像是離婚了,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嫌丟人,估計是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男人才不要她的吧?連孩子都分給他,沒準是給人帶了綠帽子,笑得騷氣。”

冷哼一聲,也拿起一塊西瓜朝廚房走去。

在平安小區住了幾天,童青才漸漸和周圍的人熟悉起來。

很快,大家都知道這裡新搬來了一對母親,母親離異,帶著孩子生活,幾個鄰居聚集在一起總是會閒話家常,說說其他人家的小秘密,她大多數都是笑著附和,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幾人坐在樓下的家裡,桌上放著水果和瓜子,一邊就著電視背景音,一邊說起了小區裡最近的事。

不知怎麼,就扯到了小孩打架的事兒上。

“我家那個孩子膽子真是越來越大,前兩天和班上的同學給打架,用石頭砸了人腦袋,還好問題不大,氣得我狠狠把他揍了一頓。還好沒出事,不然我非氣死不可,我可就這一個兒子。”

“你氣什麼?”

“要是被抓起來,我養這麼大的孩子,不是白養了?”

範蘭淑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兒子不是才九歲嗎?怕什麼?就算真出了事,也怪不倒你兒子身上,十四歲以下都沒事。”

童青本來一直坐在角落,聽見這話,身體抖了抖。

“真的假的啊?”其他幾人有些懷疑。

“當然是真的。”

範蘭淑壓低聲音,道:“我……我一個同事的兒子就是,十二歲殺了人,對方告到法庭,當場釋放,現在還不是好好的?騙你們做什麼。”

“嘖嘖。”

幾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房間中一時安靜下來。

童青低著頭坐在一旁,垂下的發絲遮住了她冰冷的臉色。

“對了,小野他媽。”突然有人叫了她一聲,道:“你兒子呢?剛轉學還習慣嗎?不要被彆人欺負了。”

童青緊緊抿了一個沒有血色的嘴唇,這才抬起頭,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

“他很乖,不會惹事的。”

童野在小區裡逢人就叫叔叔阿姨,乖巧又可愛,人人都是知道的。

“你兒子確實聽話啊。”範蘭淑拍著她的手背,感受童青的手緊繃僵硬,卻沒有在意,繼續道:“不像我兒子,成天惹事。”

說著,轉頭朝她看來,探究著詢問。

“你都搬過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也不見你前夫過來看看孩子?就算再大的仇,也不該連孩子都不見啊。”

所有人立即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童青淡淡道:“我搬家之後和他不是同一個城市,不方便過來了。”

說完,端起茶小口喝著,顯然不想繼續談這個話題。

範蘭淑沒問出話來,撇嘴,旋即鬆了手,轉頭和其他人繼續聊天去了。

童青坐在原地,一口一口喝著滾燙的熱茶,卻沒能讓身體溫暖半分,手指都在顫抖著。

坐了幾分鐘就忍無可忍地站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接小野放學。”

下午五點。

童野放學回家,背著書包快步走進平安小區,才剛走進去,就看到一到熟悉的身影站在斜拐角的地方。

嶽久比平時童青給他看的照片還要高大,將近一米八的個子,又胖又壯,穿著黑色運動裝正在打電話,滿臉橫肉地朝對麵的人叫罵著,一邊泄憤地踩花壇裡剛開不久的花。

他應該站在這兒有一會兒了,周圍不少美人蕉都被踩成了泥。

童野走過去,伸手拉了他的衣服。

“哥哥。”

嶽久掃了他一眼,臉色有些不耐煩,沒有理會。

童青蹲下來,把地上被踩壞的美人蕉重新扶起來,雙手攏起土壓實,支撐住歪歪斜斜的枝乾。

纖細的手指用力扣起地上的石頭,準備堆起來一個小護欄,手一用力,石頭從土裡翹起,飛了出去。

咚一聲,砸在嶽久的腳麵上。

正在打電話的嶽久猛地大叫起來。

“你乾什麼!小屁孩!找死是不是?”

瞪大眼睛,一腳狠狠踢在他背上。

童野在地上滾了一圈,趴在了地上,手上還站著泥,圓圓的眼睛裡帶著幾分疑惑。

“哥哥?”

嶽久一隻手拿著手機,眉毛豎起,咬牙切齒地叫罵起來。

“你知道我這雙鞋多少錢嗎?小兔崽子!你賠得起?”

說著,上前又狠狠踢了一腳。

一邊大聲咒罵著。

幾個年紀相仿的男女從門口走過來,似乎和嶽久關係不錯,看到他正在打人,上前攔著。

“你乾什麼啊?還動手打起孩子了。”

“這小孩多可憐啊,你也下得去手……”

嶽久罵道:“倒黴孩子,把老子鞋弄臟了。”

說著,拍了拍沾上幾粒泥土的鞋背,狠狠朝童野瞪了一眼。“還不快滾!以後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童野連忙爬起來,來不及拍身上的灰塵,迅速背著書包走了。

童青剛才從聚會出來,正準備去小區門口接人,還沒等走出去,剛好看到嶽久一腳踢在童野身上。

她站在原地沒有過去。

一直到童野走了,看著那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

“你看你,把人家嚇成什麼樣了,人還是個孩子呢。”

嶽久點了一根煙。

“孩子又怎麼?老子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人都敢殺!”

童青身體一震,站在角落裡盯著他。

幾人顯然不相信他的話。“吹吧你,你要是殺了人,還能站在這兒?”

“信不信由你,那個人還被我砍得稀巴爛,丟進垃圾桶了,你們都沒乾過吧?我告訴你們,以後彆惹我,否則下一個就殺你們!”他一臉得意地炫耀著。

“說得這麼厲害,那你倒是說說,你殺的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

“叫什麼名字?我哪兒記得這麼多人?反正長得還成吧,一個小屁孩,能好看到哪兒去?咋咋呼呼的,不過脫了她的衣服,就想叫人……”

說到一半,嶽久擺了擺手。“你們要是不相信,我回去就把照片找出來,我那時候還拍了照片呢。”

“吹牛……”

幾人一邊說著,離開了小區。

童青站在原地,渾身發抖,眼底抑製不住的恨意瘋狂蔓延。

她以為嶽久雖然沒有收到懲罰,但長大之後應該也會害怕,可沒想到他竟然還和彆人炫耀,謀殺童依依成了他談論的資本!

他絲毫沒有後悔,也沒有害怕!

當初調查案子的時候,嶽久從來沒有說過,他竟然還拍下了照片。

而且竟然還一直戴在身上。

難道每次向彆人炫耀的時候,他都會拿出照片給他們看嗎?

童青心口疼得厲害,扶著牆,險些直接跌坐在地上,雙手攥緊成拳,鋒利的指尖刺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傷口。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一直到天色泛灰,才終於轉回到家。

童野已經回來換了一身衣服。

“媽媽。”

他連忙起身,準備和她說說學校裡的事,卻見童青徑直走進了廚房,正在切西瓜。

大小均勻的西瓜被放進盤子裡,綠皮紅瓤,空氣中浮動著水果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看到童野走進來,童青遞給他一個小瓶子。

“不要撒太多。”

童青熟練地接過來,把白色無任何包裝的瓶子顛倒過來,裡麵撒出一些白色粉末,均勻地落在西瓜上,沾了西瓜汁,很快就看不見了。

動作熟練。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頭詢問。

“媽媽,我們要去哪兒?”

童青已經把菜刀和砧板收好,端起切好的西瓜,語氣平淡。“你不是被嶽久打了嗎?待會兒我們去送禮。”

童野微微一愣。

他回來之後洗澡換過衣服,但童青還是知道,剛才也是從外麵回來的,應該是自己被嶽久打的時候,她就在遠處看著。

兩人敲開隔壁的房門,範蘭淑和嶽久都已經回來了。

童青送上水果。

“今天我家小野沒禮貌,弄臟了嶽久的鞋,真是對不起,家裡沒什麼東西,這些西瓜送給你們,就當是我和小野給他賠禮道歉。”

範蘭淑眉開眼笑。“這怎麼好意思呢?”

一邊把裡麵的嶽久叫了過來。

嶽久看著站在門外的兩人,笑得有些得意。“小意思,小意思,我就是幫你教育教育孩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童青輕輕推了一下童野。

男孩深深彎下腰。

“謝謝哥哥。”

童青笑了笑。“你們慢慢吃,我們先回去了。”

說完才帶著人離開。

關上門,範蘭淑把西瓜放在桌上,最近她家很少買水果,大多都是童青家送來的,一天沒落過。

她一邊吃西瓜,一邊詢問:“那小孩怎麼你了?”

嶽久滿不在乎的。

“沒什麼,被我踢了兩腳。”

範蘭淑臉色微變。“那孩子那麼瘦,要是踢出事來怎麼辦?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十二歲啊?”

嶽久反而笑起來。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十二歲的時候我都沒罪了,不是嗎?”

範淑蘭想了想,點頭。“也是,我兒子就是聰明。”

說著,拿起一塊西瓜遞給她,一邊嘲諷。

“被打了還上趕著送禮,真是個傻子,難怪男人不要她。”

那頭,童青帶著男孩回到房間,關上門,目光已經變得極其陰沉,拉著童野來到童依依的遺照前。

冷聲嗬斥。

“跪下。”

童野不明白怎麼回事,噗通一聲,乖乖跪了下來,雙手放在腿上,十分規矩。

童青上前在香爐中點了三支嶄新的香。

“背。”

“我一定會殺了嶽久,為姐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