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新娘(1)(1 / 2)

躺贏人生[快穿] 千千鳥 25776 字 3個月前

河水濤濤, 黃沙漫天。

嗩呐尖銳高昂的聲音伴隨著擂鼓的低鳴, 和成一道悲壯樂曲,響徹整片晉河河堤。

高昂的樂曲聲中,隱約夾雜著細碎的哭聲。

狂風一吹,散得稀稀落落。

一列二十多人的隊伍身披麻布衣,頭上戴白步,低頭弓腰, 逆風朝河邊前行。

行了約莫一刻鐘,才終於來到陡峭的河岸邊。

村長盧邑眯起眼睛望了望天色,隻看到一片黃沙, 估摸著時間快到了, 長袖一揮。

“起——”

站著兩邊的漢子一把抓住繩子, 用力一拉, 一根兩人高的十字木架從地上立了起來,被封吹得呼啦呼啦響。

木架中央, 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被綁在上麵。

麵容姣好, 甚至還帶著幾分稚嫩, 不過豆蔻年華,頭上帶著一頂用草繩和樹葉做成的帽子, 翠綠的葉片和身上的紅裝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嘴唇乾裂, 昏昏沉沉了兩天, 現在才終於找到一些意識,眯著眼睛,低頭朝眼前披麻戴孝的人看去, 眼中露出一絲嘲諷。

兩日內的種種還在腦海中不斷浮現,這些人做的一切,她一絲一毫都不會忘記。

而現在,又裝出一副低眉順眼,披麻戴孝,悲天憫人的模樣,想要給誰看?

她不甘心地咬緊牙,卻因為連續兩天一直被綁在這兒,沒有進食和喝水,身體虛弱,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一點一點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甘心。

為什麼?

我還不想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些人,為什麼要害她……

為什麼……

少女的眼睛緩緩閉上,下一瞬,又緩緩睜開。

漆黑的眸子深處,微光一閃而過。

村長盧邑的身形微胖,身上也穿著孝衣,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白衣之下,藏著一身還算華麗的乾淨衣服。

他走上前,手裡拿著香柱,恭恭敬敬地朝著湍急的喝水參拜,將香插/入香爐中,轉身揮舞手臂。

“各位村民!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用再忍受乾旱之苦,不用再挨餓受凍。河神!河神會保佑我們的!”

他抬高聲音,高過水浪和豐盛,神情堅定。

所有上河村的村民睜大眼睛看著他,身形瘦弱,因為長時間餓肚子,臉上看不到肉,顯得一雙眼睛大而渾濁,一臉虔誠地看著盧邑。

他指著身後不斷翻滾的湍急河流。

“河神顯靈,隻要我們送上貢品,就會施法降雨,莊稼就有救了!到時候……”

“呸!”

木架上傳來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盧邑聲音頓了頓,轉頭看去。

“童青,上河村今年一滴水都沒有下過,能被河神選上是你的榮幸,你就不要反抗了。”

少女單薄的身體被綁在木架上,狂風呼嘯著,吹起她鮮紅的衣服。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衣服隻由很多塊紅布拚湊起來的,破破爛爛。

這些紅布,來自上河村的每一戶人家。

他們親自挑選出祭祀河神的貢品,隻要參與的人家,就拿出一塊紅布,共同縫製嫁衣,祭祀成功之後,河神便會根據嫁衣上每家每戶的提供的紅布,回報他們好處。

上河村摒棄用活人祭祀河神已經很多年了,近幾十年來都是用牲畜和食物代替。

唯獨今年,因為幾次祭祀之後都沒有效果,一直沒有下雨,村裡的田地顆粒無收,村長盧邑突然翻閱古籍,說隻有活人祭祀,才能平息河神憤怒,引來降雨。

全村所有適齡少女的名字都被寫在字條上,由村長進行挑選。

本來最開始選中的人不是童青額,若是村長盧邑的女兒盧明月,結果他暗中動了手腳,最後換成了童青。

童青一直居住在村尾,離群索居。

她和娘親、弟弟相依為命,平時和其他村名也一直相安無事,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所做的祭祀抽簽。

直到村長帶人突然出現,將童青綁走關了起來。

短短兩天的時間,村裡本來還有些猶豫的村民,慢慢就相信起來,紛紛組織開始籌備這場盛大的活人祭祀活動。

童青的母親童李氏和弟弟童茂奮力反抗,卻反而也被關了起來。

此時,童青被綁在木架上,隨時會被推入身後的河中葬身。

所有村名此時披麻戴孝,跪在地上不斷祈求河神保佑,頭也不敢抬,似乎心虛不敢看。

童青的視線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風揚起身上的嫁衣,明明隻是一件單衣,卻陳感覺沉重得厲害。

這,可是眼前這些人,一人一塊拚湊起來,一步步將她推向死亡的證明。

“什麼河神?你們隻是想要找借口殺了我!”

盧邑轉過身來,冷哼一聲。

“以你一個人,就可以換來全村人的性命,這是值得的。”

正說著,站在最前麵的女人抬起頭來,湊到盧邑身邊,催促道:“爹,跟她廢話這麼多乾什麼?直接把人丟下去!”

一邊說,一邊抬頭狠狠瞪了童青一眼。

當初最開始抽中她,和盧邑提議,將祭祀人選換成童青的人就是她!

年紀和童青相差無幾,在村長家被養得珠圓玉潤,身材稍胖,目光中卻全是狠毒的光。

上河村一直貧窮,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上河村還緊靠著晉河,但因為這幾年時常發大水,土地貧瘠,河裡也捕撈不到什麼吃的,大家都飽一頓餓一頓。

能在這個時候,一家子都胖得流油,有多麼不容易。

而村長家裡的糧食,就是從他們身上剝削的!

童青家雖然隻有三個人,但都勤勞肯乾,在河堤另一邊開墾了不少天地,雖然收成也不多,但總比其他地方的要好一些,再加上積少成多,三人也不至於餓著。

後來村長盧邑發現了好處,立即派人過來在她家田地周圍開墾,種了一年,卻發現根本什麼都種不出,唯獨童青家田地裡鬱鬱蔥蔥。

盧邑心生不滿,出了幾個銅板想要奪走。“青青!我的青青!”

他不知道的是,這片田地是童青和娘親辛苦灌溉了兩年,除草壓肥,好不容易才將貧瘠的土地養肥的,怎麼可能賣?

更何況,這麼大一塊田,又能種出莊家,少說也值幾吊錢,區區三兩個銅板就像買,分明就是想要明搶!

童家斷然拒絕,盧邑從此便記恨上了她們。

沒過半個月,突然提出活人祭祀的法子,最後把抽到的人換成了童青,存心要置她於死地。

等童青一絲,家裡隻有年邁的童李氏和年紀尚幼的童茂,他可以不費分文,就將那塊田地取走,霸占童家的家產。

“青青!”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

童李氏一隻手拉著童茂,踉蹌著跑過來,穿過人群,一邊哭喊著,撲倒在盧邑麵前。

“放過青青,讓我去!讓我去祭祀河神吧!不要讓青青去,她還是個孩子啊!”

童家當家的早就已經死了十年,是童李氏一個人將童青和童茂拉拔大,苦得滿頭華發,麵容憔悴,微微佝僂著背,身形乾瘦。

她辛苦了許多年,好不容等到童青長大些,可以分擔家務,沒想到又出了這種事,這兩天更是哭得肝腸寸斷,村裡所有人都求遍了,卻沒有一個人肯幫忙。

還想去救童青逃走,可她一個老婦人,連童青的麵都見不到,怎麼救?

直到今天,才終於找到機會跑來。

一看到被綁在木架上的童青,心疼得眼淚橫流。

“讓我去吧,我不怕死,我去換我女兒。”

村長盧邑一腳將她踢開。

“童李氏,你是不是糊塗了,河姑隻能是黃花大閨女,你這樣的,河神會喜歡嗎?要是河神看到你生了氣,反而降罪於上河村,你擔待得起嗎?”

童李氏呆愣了一瞬,突然想起什麼,著急道:“村長,村長,我家那塊地不要了,都不要了,全部都送給你,你想要什麼就拿什麼,把我女兒放下來。”

她一邊哭喊一邊求饒,不少村民都紛紛轉頭朝這邊看來。

盧邑擔心他們發現什麼,厲聲嗬斥:“你胡說八道什麼!誰稀罕你家那塊臭地了!給我滾開!”

說著,朝盧明月試了一個眼色。

盧明月迅速上前,扯著童李氏迅速後退,將她擋在外麵。

童茂一直抱著幫助童青的木架,嚎啕大哭,幾個男人上前抓著他,強行將手掰開抱走,嚇得他不斷亂喊。

“姐姐!姐姐!我不要你死!”

童李氏見自己過不去,跪在地上不斷朝盧邑磕頭求饒,額頭撞在地上的石頭,鮮血肆流。

“求求你們放過小女吧,求求你們了……”

聲音淒厲,卻沒有一人上前。

“娘親。”

童青冷清的聲音傳來,道:“不要向他下跪。”

童李氏哪兒聽得進這些,不斷地朝村長和其他村民求饒,緊緊抓著他們的衣服。

“以前我家那片菜園種出來的東西,你們也曾去采過的,青青一直沒有計較,你們怎能這樣對她?”

被抓住的村民連忙將她甩開。

“你可不要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采過你家的東西了?”

“童青被河神選中,能救整個村子,以她一條性命換來幾百條人命很劃算,難道你要看著我們全村的人活生生被餓死嗎?”

“更何況,誰說童青就一定會死的,河裡有河神,童青嫁給河神,是去享福了,我們還選不上呢。”

“彆得了便宜賣乖!”

童李氏麵色土黃,暗暗攥緊拳,身體氣得不斷發抖。

“你們這麼喜歡,為什麼不換成你們的女兒,你們的妹妹?為什麼不把你們的家裡人綁上去?”

幾人神色慌張起來。

“被選中的人又不是我們,我們也想去,河神不要啊。”

說著,迅速將她甩開,根本不肯再搭理她。

村長盧邑清了清嗓子,高喊:“祭祀開始——”

拉著木架的幾個壯漢慢慢開始向河邊挪動,童李氏和童茂想要衝過來,卻被其他人擋住,不斷哭喊著。

童青的神色卻十分冷靜。

她的視線,一遍又一遍地在所有人臉上掃過,記清楚他們的身份、模樣。

河水不斷拍打岩石,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童青的聲音卻能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有一日我會再回來找你們的,你們每一個人的樣子,我都記住了……”

聲音平靜得過分,讓所有人渾身發冷。

兩邊拉著木架的人突然鬆手。

轟隆!

巨大的木架瞬間翻入水中,不過一眨眼,就被河水卷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要——”

童李氏掙脫束縛衝了過去,趴在黃土上,看著翻滾的河流哭喊。

周圍的人並不理她,將準備好的蔬果和牲畜依次被投入水中。

村長盧邑高喊:“河神保佑上河村不要再天災**,年年風調雨順,求河神保佑!”

所有村民齊刷刷地對著河流慘敗。

“河神保佑,河神保佑……”

童青一入水,立即被淹沒。

她並沒有慌亂,迅速開始掙紮,不消片刻,就從木架上掙脫,正準備上遊,卻發現身體還在不斷下沉,像是一隻手正抓著她往下拉。

看著水麵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童青心裡頓時有些疑惑。

這條河,有這麼深嗎?

正想著,啪!

一個很輕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下一瞬,本來因為窒息而有些發悶的胸口瞬間變得通透舒暢,再也感覺不到河水的壓迫,甚至感覺肺腔充盈,就像是能呼吸一樣。

童青停在水中央,低頭往下看去,也看不到河底,卻隱約看到一抹光慢慢遊了過來。

不消片刻,光芒散去,慢慢顯露出一個秀珍人形。

一個身穿灰色對襟華服的可愛老頭端正地坐在烏龜背上,雙手環胸,表情嚴肅,兩條長長的胡須在水中拉得老長。

那小烏龜遊得飛快,一晃眼就來到童青麵前。

此時一靠近,烏龜背上的小老頭更顯精致,和人一般模樣,卻隻有手掌大小,像一個小玩具。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童青的模樣,開口說話了。

“河神大人命臣下接新娘回宮。”

老氣的調子拖得長長的,極有威嚴,兩條過長的胡須幾乎有他身體那麼長。

剛才遊動的時候是飄逸地在身後擺動,此時一停下來,被水波影響,幾乎都快繞圈打結了。

童青盯著眼前的秀珍小老人和小烏龜看了會兒,抬手一指。

“你的胡子打結了。”

小老人立即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伸手的動作卻有些匆忙,將自己的胡須抓回來,埋頭擺弄了一會兒,沒解開,乾脆用手壓在胸口。

用同樣的語調重複了一遍。

“河神大人命臣下接新娘回宮。”

說完,輕輕拍了一下屁股底下的小烏龜。

那隻墨綠色的小龜立即擺動著四隻小短腿,慢慢轉身往回走。

“跟著我,不要亂跑。”小老人搖頭晃腦地叮囑了一聲。

童青輕輕劃開水,立即跟了上去。

那隻小烏龜特意放慢速度,讓童青能跟上,不多會兒,周圍的環境慢慢發生了變化。

他們一直在下潛,早就已經超過了這條河本來的深度,但潛得越深,周圍的水域卻越大,喝水更加清澈透亮,似乎帶著微光。

童青甚至能看到小魚小蝦從眼前遊過。

“隻有你來接我嗎?聽說海底龍宮有十萬蝦兵蟹將,我既然是河神新娘,怎麼隻派你一個人過來?”

小老人端坐坐在烏龜背上,微微合上雙眸,隻露出一條縫隙。

“有臣下一人便足夠。”

童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理解,畢竟隻是一條河,和海底肯定不能比,你們人少也是應該的。”

聞言,小老人倏地睜開眼睛。

“河神大人管理晉河水域七萬八千水族,威風八麵,隻不過……隻不過現在還不能調遣罷了。”

童青加快速度,跟上他們的速度。

“為何不能調遣?”

小老人卻緊抿著嘴唇沒有回答,隻是朝前麵一指。

“水宮到了。”

童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座白色水下宮殿坐落在河底,金碧輝煌,珍珠和貝殼裝點著牆壁,每一顆都晶瑩發光,拳頭大小。

若是隨口扣下一顆,不知道能賣多少銀子……

一邊想著,小老人帶著她朝裡麵遊去。

剛到宮殿門口,大門無人驅動,緩緩打開,露出全貌。

童青視線一掃,發現裡麵雖然華麗,但看不到任何一個蝦兵蟹將,空蕩蕩的。

小老人在一旁叨叨叮囑:“待會兒見了河神大人,不可越矩,不可多問,河神大人問什麼,你便答什麼。”

說完,帶著她穿過幾個庭院花園,越過假山流水,行過走廊,最後終於停在大殿前。

和外麵的珍珠牆壁比起來,這裡裝扮得更加華麗。

一塊碩大的匾額竟是純金打造,金燦燦地閃著金光,就連字也是用紅色夜明珠拚成——倚流殿。

小老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放下解了一路都沒能解開的長胡須。

“水神大人正在裡麵。”

童青點了點頭,抬腳走進去,隻覺大殿內更是金碧輝煌,閃得她一時間差點睜不開眼睛,儘顯財大氣粗。

她微微眯起眼睛,發現大殿正中央的金椅是背對著她的,有人坐在上麵,雖然看不到模樣,卻能看到露出的衣角。

小老人從烏龜背上跳下來,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拱手彎腰。

“大人,上河村祭祀的新娘已經帶來了。”

“嗯。”

椅子後麵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

童青有些疑惑,想要過去看看河神的模樣,卻被小老人攔住。

“你就是河神?”

剛開口,小老人立即瞪了她一眼。“未經河神大人允許,不能開口說話。”

童青剛要回答,金椅後又傳來那個聲音。

“無妨,丞相。”

這次童青聽清楚了,微微睜大眼睛,帶著幾分驚訝地看過去。

這個聲音,未免也太過年輕。

不,應該說是稚嫩。

她家中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弟弟,就算是他,說話也不像這樣……奶聲奶氣的。

分明是個孩子。

童青微微彎腰,低頭朝那把金椅下麵看去。

果然,這位河神坐在椅子上,腳都沒落地。

正想著,河神又開口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緩作童青。”

“好。”

小河神點了點頭。

從童青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從金椅上蹦下來,一邊說,一邊從椅子後麵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