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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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引之以為雷鏡說的晚幾天, 是晚兩三天，三四天的意思，可沒想都一個星期了, 還不見他回來。
雲昭昭高三，學校大年三十前一天才會放假，夏引之不能去找她玩, 也不想出去, 天天抱著小燈泡不是窩在書房的躺椅上發呆, 就是窩在家裡的沙發上發呆, 可就算發著呆，她眼睛看著電視, 耳朵卻也可以時時刻刻聽著門外的動靜。
隻要一有聲響, 她連鞋子都顧不上穿, 赤著腳就往門外跑, 隻是每每看到門外的人不是他，她小臉上揚著的甜甜的笑, 就會很快落下來。
老父親宋歐陽嘴上不說，可每當看到自家小姑娘臉上露出來這樣失望的表情, 心裡實在是酸楚。
倒也不全是因為“吃醋”，而是這一個多星期, 他都沒在自家寶貝的臉上看到以前那種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笑了。
連膩在他們身邊撒嬌的時候, 也少了很多。
他知道她的轉變是因為什麼, 卻不能主動提及。
“看到爸爸就這麼失望嗎？”宋歐陽指背碰了碰她額頭, 開著玩笑。
夏引之搖頭，驀地伸手抱住他, 在他懷裡蹭了蹭, “爸爸。”
宋歐陽低頭在她發頂親了下, 摸摸她小腦袋，應了一聲。
半晌後，聽見小姑娘在他胸口悶悶的說了句，“我好想阿鏡哥哥。”
那個看到自己赤腳會把她抱到沙發上，會訓誡她不要光著腳踩地的少年，她真的好想他。
宋歐陽聽著小姑娘聲音裡的隱忍哭腔，心疼死了，“想阿鏡就給他打個電話，”
“阿鏡哥哥實驗室很忙的，”夏引之搖頭，順便把眼淚蹭在他的衣服上，“我不能去打擾他。”
她跟他說了她會乖乖的等他回來，她不能食言。
……
夏引之再見到雷鏡，是大年三十的早上。
雲昭昭放假了，兩人昨天約好今天一早去附近的甜品店見麵，所以昨天下午她剛從第一社區回到臨港公館。
一大早她洗漱完從房間裡出來，就見雷鏡倚在她門邊的牆上，閉著眼假寐。
不知道在這站了多久。
夏引之看著他，嘴微微張著，怔在原地。
明明昨天晚上睡覺前他還不在家裡的……
所以，他又是搭了淩晨那班飛機回來，給她驚喜的嗎？
雷鏡聽到開門聲，睜開眼。
偏頭看到小姑娘站在門口一臉呆呆的表情看著他。
雷鏡喉嚨動了下，插在兜裡的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沒忍住，朝著她微微張開了雙臂。
夏引之瞬間撲進他懷裡，“阿鏡哥哥…你回來啦。”
雷鏡身子頓了下，低頭抱著她，臉側在她頭發上輕輕蹭了蹭，“嗯。”
她收緊些摟在他腰上手臂，發現他好像瘦了好多。
“阿鏡哥哥，你都沒有好好吃飯吧？你瘦了。”
雷鏡用力抱了她一下，沒應聲。
夏引之聲音帶著幾絲鼻音，“阿引好想你。”
雷鏡悄悄再收緊些手臂，輕輕“嗯”了一聲。
他第一次沒有回應她的想念，可夏引之太高興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你實驗室裡的實驗忙完了，是嗎？”
雷鏡沒有直接回話。
夏引之等了半天沒聽到回複，仰起來小腦袋看他謹慎反問了句，“沒、沒有嗎？”
雷鏡斟酌道，“暫時。”
暫時？
“那你就還是…還要走嗎？”
“…初二。”
初二？
今天是年三十，初二…那不就是後天？
所以，他隻在家裡待了一天，過完大年初一就要走？
“為什麼？”夏引之聽見這個，根本接受不了，拽著他袖口質問，“過年前你說你隻晚回來幾天，可你一直到今天才回來，然後你…你中間就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話還沒說完，她眼淚先掉了下來，“我聽你的話，乖乖在家裡等你，不敢給你打電話怕打擾你，怕你生氣…可是，可是…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們還有半個月的假期呢，為什麼你隻待兩天就要走？為什麼？你們實驗室難道都不需要過年的嗎？”
“阿引…”
雷鏡早料想過她知道之後會是這個反應，抬手想去給她擦眼淚，被後者一把拂開。
“到底為什麼啊…”夏引之朦朧的雙眼裡儘是不理解，“為什麼非要這麼快就走？你們老師…你們同學…你們…你們都不休息嗎，你不累嗎？”
“你看你自己了嗎？你照過鏡子嗎？”
“你眼睛裡麵都是紅血絲了你知不知道？”
“你眼底下都變成青色的了你知道不知道？”
雷鏡攥緊雙手，抿著唇不說話，看著她的眼睛裡平靜隱忍，不動聲色。
不一樣了，阿鏡哥哥和以前不一樣了。
看著眼前的雷鏡，即使夏引之再不想承認這一點，甚至可以說是這三個多月一直在說服自己不要相信的一點，現在好像連自己也欺騙不了自己了。
如是以往，阿鏡哥哥最舍不得見到她哭，每次隻要她一哭一鬨，他就一定會哄她，給她說好聽的話，說她最乖，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變得如此，如此無動於衷的看著她。
夏引之哽咽了下，抬眸看雷鏡，“阿鏡哥哥，你，是在躲我嗎？”
“你不想看到我，對嗎？”
“你…你討厭我，是嗎？”
“可是…為什麼呢？”夏引之咬著下唇，委屈不解，“自從生日那天過後，你，你就變了。”
她垂下眼，聲音低下來，“你是不是還在生氣？生氣那天我要是、我可以反應快一點的話，你就不會…”
“阿引，”雷鏡打斷她，“不要胡思亂想。”
“阿鏡哥哥很慶幸，很慶幸自己那天救了你，沒讓你受傷。”
夏引之回看著他，滿眼的不信任。
如果不是這個，那還能有什麼？
四目相對半晌，雷鏡輕歎口氣，妥協道，“我們學校有寒暑假直研班，阿引聽沒聽過？”
“直研班？”夏引之吸吸鼻子，淚眼朦朧看他搖頭，“那是什麼？”
雷鏡用大拇指把她臉頰上的淚輕輕擦掉，“可以提前畢業的‘捷徑’班。”
夏引之眼睫上還掛著淚，懵懵懂懂的看他眨了下眼，看起來格外惹人心憐。
雷鏡不自覺移開眼睛，看著她秀挺的鼻梁位置，“我們實驗室的教授，想要我早點去他那讀研究生，所以，想讓我近早修完本科的學分，近早畢業。”
雷鏡繼續道，“這個班很難進，不但要考核以往的成績，看平時的學習能力，還有規定每天在實驗室裡待夠多少小時，做夠多少實驗才可以。”
“所以，”他再不由自己的把目光移到她的眼睛上，“所以我才會每天都很忙。”
“沒有時間見你。”
夏引之聽明白了，眼裡漸漸有了笑意，指尖拽住他袖口，開心小聲道，“所以阿鏡哥哥真的不是因為討厭我才不理我的。”
雷鏡看著她臉上的笑，心臟疼了一下，可還是點點頭，勉強笑著摸摸她腦袋，“阿鏡哥哥不是說過了嗎？哥哥怎麼會討厭阿引呢，永遠不會的。”
夏引之聞言，開心的用力抱了他一下。
隻是隨後，她仰起來小臉有些疑惑的看他反問，“阿鏡哥哥，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跟我說這個呢？你教授這麼器重你，你能儘快畢業，是很好的事情啊。”
雷鏡輕聲回她，“之前沒跟你說，是怕你知道了之後會生氣，胡思亂想。”
“生氣胡思亂想什麼？”夏引之沒理解，但很快恍然，眯著眼睛笑道，“怎麼會呢？阿鏡哥哥你就算提前畢業了，可還是會在G大的嘛，我怎麼會生氣會胡思亂想？”
“不會的，”她搖頭，再用力抱住他，“阿鏡哥哥你真的好棒，阿引很替你開心。”
雷鏡低頭。
看著胸口小姑娘全心全意信任的笑臉，唇張了張，喉嚨發乾，半天說不出話。
夏引之因為沒看他，自然看不到他臉上此時無比內疚又糾結痛苦的眼神，隻是摟著他開心的給他承諾，“阿鏡哥哥，你不要擔心，我長大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也會好好跟同學相處，好好學習。”
她直起身子，調皮的舉著三根手指頭，看著他發誓：“等開學以後，我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天天去纏著你，你放心好好的努力就好了，不過…”夏引之嘟起來嘴巴，“阿鏡哥哥，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等我開學後，你一個星期，至少要跟我一起吃三頓飯。”
雷鏡看著他從小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聽著她說出來的這句幾近“卑微請求”的話，喉間湧出一股腥甜，他努力忍下，輕輕應了聲“好”。
……
新年過後，一過正月十五，夏引之就拖著行李箱，迫不及待的坐上了去G市的高鐵。
一路上一掃年前回去時的陰霾密布，整個人晴空萬裡，陽光四射。
同行的唐崢葛浩偷偷拍照片給雷鏡，後者看著撐著下巴看窗外笑著的小女孩，隔著屏幕摸了摸她眉眼。
他就說過，這個世界上，隻有陽光和微笑是適合他的阿引的。
那些不美好、陰暗和病痛都應該離她遠遠的。
*
G大對於少年班有直接意向的學生，會提前專門安排課程，所以這學期開學夏引之除了基礎課外，還比彆人多了些關於專業上的課程。
因為那次雷鏡的“解釋”，她整個人輕鬆了很多，開學之後董文文和付文文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剛開學時見到的夏引之，可又和那時候的她，多了點不同。
就…好像沒有那麼任性了吧。
而夏引之在“信守承諾”忙於學業的同時，每個星期都很期待和她的阿鏡哥哥一起吃飯的時候。
就這樣，草長鶯飛的季節眨眼就過，趁著五一假期，夏引之自己回了一趟安城，拿著一束向日葵隔著學校大門送給了雲昭昭。
“對不起啦昭昭，你高考那天我阿鏡哥哥也要畢業了，我得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夏引之雙手合十，滿臉內疚的看雲昭昭，“我要跟阿鏡哥哥一起拍照片嘛，所以不能回來陪你啦，提前送你一束向日葵，預祝你高考一舉奪魁～我會在G大等你的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