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家拐過路口,又擁著自己往右邊藥田走,俞晶晶停了下來。
“怎麼了?”
“我有點不舒服,想下山休息。”俞晶晶刻意放輕了聲音。
“嚇著了吧?”
“彆怕呀!你現在不是沒事了嗎?跟大家一塊兒走,沒危險的。”
“我走累了,想休息。”
小姑娘弱弱開口說話,細聲細氣地,纖白指節抓著書包帶子,揪得極緊,一看就是受了驚的樣子。
出來的時候跟著大家一塊走得急,是為了脫離險地拚著一口氣,現在情緒放鬆下來,力就泄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女孩。
“癩痢頭,你送她下山。”老錢頭指了個人,安排他帶俞晶晶下去。
被稱為癩痢頭的男人腦袋上其實有頭發,因為常戴著頂用了十來年的狗皮帽子,毛都磨掉了,才有了這個戲稱。
今天上山,癩痢頭的收獲最大,就是不去前麵藥田,袋裡裝的那些也夠了。
癩痢頭沒有推辭,這會兒已經下午三點多,拖著一大袋子東西上去也挖不了多少。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俞晶晶謝絕。
“那怎麼能行?你對這邊山路不熟,像山陰角這樣的險地附近還有幾處,萬一又拐過去了,還有誰救得著?”
不管俞晶晶願意不願意,老錢頭也必須這麼安排。
好不容易等到了開山,可不能出岔子。
山陰角被石頭砸扁的那個人,是過來尋礦的,大前年開山第一天衝上來,到晚上沒見人回,大家舉著火把上山找。
黑乎乎地看不見,還是帶的狗聞著的味兒,老錢頭可是親眼見了那場景,一群人把當天吃下去的晚飯全倒那兒了。
後來收拾的時候,肉泥混著嘔吐物掃起來,那味兒可夠夠的,誰聞誰知道。
第二天山就封了,因為一個人,壞了百來號人開春的生意,還是因著這晦氣事。
那一年老錢頭都沒賺到什麼錢,總覺得跟這個脫不開乾係。
想到俞晶晶一個人上山轉那麼久,也就現在才出了點危險,還被及時救下來了,老錢頭就覺得慶幸。
在溪邊看她靠在石頭邊上被嚇了一跳,當時就該有所警覺,不能到了事情沒有挽回餘地的時候才後悔。
把心裡想的話跟幾個人說了,大家都一臉緊張地點頭。
“明天要是再上山,一定得把她看牢了。”
“包在我身上,她去哪兒我去哪兒,一步都不分開。”有人拍胸脯保證。
“可不能光你一個盯著。老光棍了,要論危險,你算第一!”
一陣哄笑後,老錢頭再次指派人手,“二子跟胡三,早上先你們盯著,下午再換人,也不耽誤挖藥。”
“好。”被指到的兩個人點點頭,爽快應承下來。
俞晶晶這種嬌滴滴的小姑娘,崴個腳怕都能滾進山溝溝裡,沒人看著實在不放心。
月底山就封了,大家都指著這段日子安安穩穩挖點貨回去,一點意外都承受不起。
俞晶晶跟著癩痢頭一塊下山,走出好長一段距離,還能聽到老錢頭跟人商量怎麼看管自己的事。
原想著明天再回山上探礦,聽他們這一說,俞晶晶想法就改了。
“累不累?要歇會兒麼?”癩痢頭看俞晶晶腳步放慢,小心地問。
“不累,趕緊下山吧。”
俞晶晶搖頭,背著包大步流星往下衝,瞬間就把癩痢頭甩開老遠。
她這健步如飛的樣子,哪像是受了累需要休息的,癩痢頭跟連喘帶哼地跑,追到農莊時,跟一條死狗也沒什麼區彆了。
“泡壺茶,再炒兩盤大菜,請他的。”
俞晶晶拍了錢在櫃台上,指指攀著門框挪進來的癩痢頭,轉身上了樓。
采了整整一天的藥,大家身體雖乏累,精神卻很是亢奮。
今年山上剩下來的藥材超出預估,才第一天上山,就收獲滿滿。
雖然有點插曲,但也很完美解決了,一想到接下來的幾天也是一樣的收成,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
“怎麼樣?那姑娘還好吧?”
大家擠在飯桌前吃飯,看到癩痢頭從二樓出來,喊了他過來問話。
“還行,一早就上去休息了。”
癩痢頭揉著酸痛雙腿,“下山走得太快,我這腿都累得直不起來,她估計這會兒還在床上躺著呢。我看見飯都送進去吃的。”
“累著了?累著了好哇!”被指派明天跟她的胡三一拍桌子,“上不了山,不知省多少事。”
“癩痢頭走路都帶飄,她一個小姑娘,明天怕是床都起不來。穩了穩了!”大家樂嗬嗬點頭,抱著碗狂扒。
吃過飯,勤快些的泡泡腳,懶些的直接襪子一脫上床,不到九點,二樓通鋪已是鼾聲一片。
院子燈熄掉了,聽莊主老姚進了房,門吱呀關得一響,俞晶晶翻身坐起。
走到窗邊瞧了瞧,月色正好,門前旗杆影子拉得極長,地上亮得跟積了雪一樣。
摸出手機,俞晶晶輕手輕腳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