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津被趕去臥室洗澡換衣服,留下周大哥和巫璜略有點尷尬的麵對麵。
不過不同於自家腦袋缺根弦的弟弟,周大哥的邏輯清晰且情商高於一般水準,很快解除了那麼一點小誤會並且感謝了巫璜對周望津的幫助,同時旁敲側擊打聽一番巫璜的來曆意圖和自家弟弟身上的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全程雙商在線一點沒跑題,身體力行地證明了為什麼周望津腦袋有坑還能當個吃喝玩樂的快樂富二代。
巫璜對他還算耐心,有什麼問題也都言簡意賅地答了。這個也跟他和周大哥目前的基本訴求一致有關——他們都準備把幕後那個算計人的道士揪出來好好招待一番。
至於被巫璜招待完了的人三魂七魄還能剩下多少,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之內了。
畢竟他那個時代不講究人權。
是以三分鐘後周望津抱著浴巾探頭探腦鑽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時候自家大哥和自家大佬手拿可樂相談甚歡,他吃到一半的燒烤隻剩下了竹簽子,雖然全部集中在周大哥手邊而巫璜完美維持住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設沒崩,也很難形容周望津那一刹那的深感畫風詭異的複雜心情。
“怎麼了?”周大哥第一時間注意到鬼鬼祟祟露個腦袋出來的弟弟,“不是讓你去洗澡嗎?”
周望津抓抓頭發,慫得理直氣壯,“我不敢。”
他可是剛剛死過一次還被通知了幕後有人要害他的小可憐,而且他隻有一身裝飾性白肉對方據說法力高強,再聯想一下浴室那種從古至今在恐怖故事裡占據重要地位的場所,遍布鏡子、水管、浴缸等可怕關鍵詞,他還要洗頭洗臉閉上眼,想想就覺得危機四伏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
“大哥你陪我一塊唄!”周望津無恥地開始對著大哥撒嬌,“我剛死了一次心理陰影可嚴重了,你不想想浴室是多危險的地方啊,萬一我腳一滑手一抖眼睛一個看不清出了點事怎麼辦,大哥你想清楚你就我這一個弟弟啊,丟了沒地方補的。”
周大哥:“……”
“行吧。”
攤上這麼個弟弟他能怎麼辦,他還不是隻能像個哥哥一樣包容他。
當然一塊洗是不可能的,兩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擠在浴室裡那場麵能看嗎?周大哥也就是蹲在浴室門口給他守著門,嗬欠連天臭著臉像極了蹲在山洞口的惡龍。
巫璜遞了瓶水給他,冰箱裡放了不知道多久的礦泉水一口下去透心涼,周大哥咣咣灌了半瓶乾脆一屁股坐地上,“個不省心的臭小子。”
他是真累得夠嗆,公司加班忙了一整天,剛睡下去不到兩個小時又被弟弟給折騰起來,恍惚隻感覺整張臉都往下垮,靠在門邊上稍一坐定,就開始覺得昏昏沉沉腦袋短路有點睜不開眼了。
……
“哥,你在嗎?”周望津一邊洗澡一邊揚聲問,洗頭發的時候不得不閉上眼彎下腰的姿勢讓他毫無安全感——獨處一室的時候被壓下去強裝無事的惶恐就又會冒頭出來,他脫衣服的時候都不敢全脫光硬是穿了條大褲衩,才勉強克服了那種渾身冒寒氣的詭異感覺。
外頭沒人應他,周望津忍不住抬高了嗓門,“哥?大哥你在嗎?”
他現在滿頭滿臉的洗發泡沫睜不開眼,視線一片漆黑就像他死之前的最後一刹。
沒人回應他的幾秒,忽然之間恐懼就像洪水衝垮了堤壩。
他突然害怕起來。
花灑噴出的水溫熱,嘩啦啦敲在瓷磚上,他閉眼摸索著心慌意亂,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死亡前的幻覺,等到再睜開眼他就會回到那個小巷子裡,死的莫名其妙像出無厘頭的荒誕劇。
“哥!哥你在嗎?!”周望津胡亂搓掉臉上的泡沫強睜開眼,也不管眼睛被泡沫刺得發疼三步並作兩步猛地拉開浴室門,“哥!你在哪兒啊哥!!!”
像是半夜做了噩夢的小孩子,嚎得撕心裂肺。
“……”巫璜默默把視線從濕漉漉還一頭一臉水沫混合物的周望津身上移開,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可能跟自己有仇,不然怎麼老讓自己看到些辣眼睛的東西。
“他沒事。”巫璜說道,“在臥室睡著了。”
“……哦、啊,”被外頭的燈一照,又見到了巫璜,周望津才從那種喘不上氣來的惶恐狀態裡解脫出來,如夢方醒地應了兩聲,“睡著了……是挺累的……”說著又夢遊一樣把浴室門關上,兩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眩暈。
冷。
他摸著胸口的位置,那個地方像是有個看不見的大洞,嗖嗖透風。
小龍軟乎乎蹭上來的感覺又出現了,安慰一樣地環住他抱一抱蹭一蹭,鱗片滑溜溜冰涼涼的叫他打了個寒顫。他抱緊雙臂挪到花灑下頭把水開大,溫熱的水流嘩啦啦衝下來,誰也聽不見他丟人的小聲抽泣。
生死之間走一遭,還是朋友背後下的黑手,原本安安穩穩的富二代生活一朝天翻地覆,稀裡糊塗身上養了條小龍不說還有個正體不明的黑心道士隨時要害他,他就算心大成個黑洞,也得控製不住地崩了。
這他媽,都是個什麼事兒啊……
巫璜靠在門外,晃晃還剩了半罐子的可樂,有點不太適應地抿了一口滿是氣泡的碳酸飲料。他隻裝作自己聽不見浴室裡頭抽抽搭搭的哭聲,冷酷無情地想著該怎麼利用這個誘餌讓背後的蠢貨自己撞上來,又要怎麼樣報答對方對自家丹粟的照顧。
他對嗚嗚咽咽聽著就可憐的哭聲嚴重缺乏應有的同情心,可能也跟他聽得太多了有關。
誰讓每次病危床前總是哭聲震天花樣百出,好像誰哭得更大聲嚎得更真情實感誰就跟他感情更深一樣 ,讓他本就昏沉眩暈的腦袋見天被吵得生疼。要不是身體硬件實在不支持他真的很想拍著床板爬起來罵上一番“我還沒死呢用不著這麼急著號喪。”
總之就是挺沒意思的。
周望津這個澡洗了很久,滿身水汽趿拉著拖鞋走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出半點哭過的模樣。他先是躡手躡腳地去看了一眼確定自家大哥睡得好好的,又死皮賴臉抱著枕頭蹭進了巫璜住的客房裡。
“我這總共就兩間臥室。”周望津振振有詞,“我大哥睡覺輕,他都那麼辛苦了把他吵醒了多不好,但我一個人晚上肯定睡不著,大佬拜托就一晚上!我打地鋪都行!”
而且比起睡得打起呼嚕的大哥,周望津感覺大佬身邊要更安全一點。
巫璜不置可否,但也沒阻止周望津自帶鋪蓋鑽進來。
他本來就沒打算睡覺,周望津要在哪睡跟他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