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1 / 2)

院中一時滿是弟子對師父的歌功頌德之詞,不管那道士行事人品如何,確實是個有真本事的人。若非如此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弟子跟著,老老少少的就指望著從師父這學到點看家本領。

畢竟這都什麼年代了。

他們誰都沒注意樹上悄無聲息落下隻鳥,尋常的麻雀樣子左顧右盼眨巴著小黑豆眼,左邊跳兩下右邊蹦躂兩下,撲騰著在窗台上啄來啄去似是覓食。

屋子裡頭道士正專心致誌地拿著一塊骨玉比劃,念念有詞一心不亂的,半點注意力都沒有分給窗台上的麻雀兒。

那麻雀就站在窗台上,隔著窗戶歪著腦袋打量他。那道士比劃了半晌,歎了口氣又把骨玉裝回了壇子裡,對著裡頭來回數了幾遍,才又從中取出一個小布囊,小心翼翼地把壇子封好,貼上鎮壓的符籙。

他雖然是有些真本事,卻也沒那個膽子跟酆都骨玉的怨氣麵對麵硬懟。雖說他靠著這幾塊酆都骨玉修為大漲富貴榮華,卻也受其怨氣反噬填進去壽命福報不知道多少代價,這些年他千般謀劃萬般算計,得到了多少金錢權勢倒還是其次,截了那些積善積福人家的運道填補自身才是首要目的。

就像是手上捧著塊滾燙的炭,燙得皮開肉綻又死活舍不得也不能放開。

而做好事搞慈善積攢功德的回流速度對道士來說實在太少太慢,他也舍不得大筆的錢流水似的往外撒。這種割自己肉的事情哪有動點手腳截人全家運道來得方便快捷,像是周家那般福澤深厚又有小龍寄身的人家,乾這一票足夠他逍遙個三四年不必擔心反噬問題,還能收一條龍魂任他驅使,不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

要不然他又怎麼會咬牙拿出一塊酆都骨玉給周望津那紈絝,他手頭總共可就不到十塊酆都骨玉。

道士想著忍不住晃晃壇子,聽著裡麵骨玉碰撞的聲音才覺得安心一點——這是他最大的依仗,不管是誰救了周望津那小子,又反過來用他的役鬼給了他好大的沒臉,隻要這幾塊骨玉還在他身邊,他總能叫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

他掂量著手上的小布囊,用小勺探進去舀了一點,裡麵是細細的亮晶晶的像是灰塵一樣的粉末。他舀了一勺出來,手上停了停,又把小勺裡滿滿冒著尖的粉末抖回去半勺。

這是他給周望津的那塊骨玉上磨下來的粉末,也不知道周望津什麼毛病淨喜歡些貓貓狗狗的東西,還得他忍著肉疼把骨玉給打磨成了爪子的形狀,磨下來的粉末他都趴地上一點點沾著收集起來,連半顆灰塵都舍不得丟。

貨真價實用一點少一點的寶貝啊。

道士摩挲著布囊的係繩,小勺裡的粉末越抖越少,糾結著恨不得一點都不要用最好。可是再一想那救了周望津的小子能反過來製住他的役鬼,怎麼說也是有點真功夫的,不用這個他總有點心裡頭沒底,像是自己會陰溝裡翻船似的。

道士心裡斟酌著,窗台上的麻雀兒拍拍翅膀叫了兩聲,聲音清亮婉轉從窗戶縫裡透進來,一下子驚到了道士。他看著那悠悠然蹦躂的麻雀,小黑豆眼瞧著他,就跟被什麼紮了一下一樣心裡頭撩起火來,明明那就是隻普通的麻雀,他也覺得仿佛是在看自己笑話,不由得悶聲悶氣地冷哼一聲,憋著口氣把粉末全倒回了布囊裡。

不就是個初出茅廬名聲不顯的小子,哪裡用得著他這般慎重。

小布囊又被他給放回了壇子裡,那個壇子很小,大肚子的形狀差不多正好兩手能包圓,比窗台上的麻雀大上兩圈,棕紅光潤的樣子。

道士準備了法器,打定主意要給那個壞他好事的小子點顏色瞧瞧,也顯顯自己的本事。窗邊的麻雀仿佛很感興趣似的收攏翅膀看著,小黑豆眼一眨不眨很是可愛。

古有狐狸聽道士講經,今有麻雀看道士做法,也是有趣。

朱砂塗畫,割了自己的手指放血,道士點上香又取出那塊能號令萬鬼的令牌閉上眼念念有詞,忽然覺得身後一縷風掠過。

像是錯覺一樣細微的一縷風,他嘴裡不停,鬼使神差地半睜開眼,眼角餘光順著風來的方向一瞟,便看到了讓他肝膽俱裂的一幕。

——窗台上那隻麻雀不知怎麼的,竟是穿過緊閉的窗戶飛了進來,小爪子勾著桌邊小壇子的邊緣一提一帶,足比它大了兩圈的壇子就被輕巧地拎了起來。

“不——!”道士想也不想,旋身去撲那隻麻雀。

他雖然年紀有一些了,又穿著不易活動的道袍,動作卻極為敏捷,像是隻豹子快且凶狠,一雙手伸出去青筋畢露,像是要把那麻雀活活扼死一般。

那麻雀的爪子上還勾著壇子,小小的雀兒叫壇子墜得一飛三撲棱,眼看著要落進那道士手裡,忽地一扇翅膀打了個旋,化成了隻翼翅有力爪喙尖銳的鷹鳥,一個鷂子翻身叨在道士手上。

“啊!”道士手上血流不止,心裡不禁更恨,看著那鷹鳥眼睛快要滴下血來,厲聲高嗬叫外頭的弟子進來,又惱悔起自己做法時為何沒有換間屋子。

這裡布置的陣法剛剛被那兩個鬼魂自爆的餘波毀去,叫他想要引動陣法困住這鷹鳥也做不到,而他那些個弟子更是蠢笨如豬,跌跌撞撞滾了一身泥都未能碰到那鷹鳥半根羽毛,叫他隻能眼睜睜瞧著那扁毛畜生悠然從窗縫飛出,勾著他的壇子,他的酆都骨玉,他的寶貝命根子拍拍翅膀,眨眼就隻剩下天邊的一個小小的黑點。

“啊啊啊啊!!!”道士氣得臉色鐵青,胸口起伏目呲欲裂,撲上去推翻香案一腳把站得近的幾個弟子踹成滾地葫蘆,一口氣頂在心口一拱一拱,張嘴吐出了一大口血。

“小子!我跟你沒完!!!”

……

說的就像是他這完了,巫璜就會放過他一樣。

巫璜打開窗戶,小小的麻雀兒就蹦躂著飛進來,胖乎乎圓滾滾的身子像個麻薯團,撲棱棱一個猛子化為輕煙散去,隻在巫璜手邊留下了個棕紅光潤的小壇子。

“咪吼?”

撲了個空的奶貓牙牙腦袋一歪,舔舔糊了滿嘴的靈氣,小爪子在空中撥拉了撥拉。

雀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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