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光返照,
菀凝心裡瞬間浮現這四個字。
因鈕祜祿貴妃這一病,整個上元節都過得沒滋味,皇上答應的出宮賞燈自然也就不成了。
十阿哥直接住在了永壽宮,這檔口也沒人會說他不守規矩。
菀凝去永壽宮看鈕祜祿貴妃的時候碰到十阿哥,不過兩三日功夫,胖乎乎的小臉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
詢問了伺候十阿哥的奴才,才知道他這兩日都沒怎麼進食。
她心生不忍,便讓人去熬了些粥來。親自把碗遞到十阿哥麵前。“十弟,你這般若是娘娘醒來要難過了。三嫂知道你擔心,那你更應該好好照顧自己,不然娘娘心裡記掛著你,還怎麼安心養病?”
或許是她嘴裡的娘娘二字觸動了十阿哥,呆愣的人轉過頭看她。他目光無神,口中喃喃:“額娘他”十阿哥才說出三個字便已經泣不成聲。
良久,他才說出那句完整的話來。“額娘她會好的,對嗎?”
一時間菀凝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鈕祜祿貴妃如何,大家心裡都清楚,包括皇上與十阿哥。
看著十阿哥的表情,菀凝深吸氣,第一次撒了謊。“會的,所以十弟你更要好好愛護自己,不然等娘娘醒了,誰照顧她?”
一句話,十阿哥眼淚流的更凶了。
菀凝把碗遞到十阿哥麵前,他狠狠地擦了把眼淚,“三嫂說的對,我還要照顧額娘。”說完就大口的喝了起來。眼淚混著白粥一起進了他的肚子。
三日後,鈕祜祿貴妃蘇醒,菀凝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讓人叫自己。她有些遲疑的看向榮妃,榮妃點頭,“去吧,說話注意點。”
這時節貴妃找菀凝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但她是貴妃,菀凝身為晚輩又不能不去。榮妃能做的就是希望菀凝能聰明點,不管貴妃說什麼都三思而後行,尤其是彆輕易許諾。
菀凝深呼吸,她神色凝重的點頭。
鐘粹宮屬東六宮,貴妃的永壽宮屬於西六宮,平日從鐘粹宮到永壽宮需要小半個時辰,今日領頭的宮女有些急切,腳步明白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菀凝把這一切記在心裡,不過她什麼都沒說。
這一路她想了很多,包括貴妃為什麼要見她。說實在的除了她弟弟是十阿哥的伴讀,兩家並無交集,她跟貴妃也不親近,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福晉,到了,娘娘就在裡麵等您,奴婢等就不進去了。”
思索間永壽宮正殿就在眼前,菀凝深呼吸伸手推開正殿的房門。
聽見動靜,鈕祜祿貴妃轉過頭,她扯出一個虛弱的嘴角,“你來了,坐。”
菀凝給貴妃福身行禮,之後才落座,“聽宮女說貴額娘找我?”
不知道貴妃的意思,菀凝決定單刀直入。
貴妃頷首,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做來極為艱難,點個頭就要喘上好幾下。菀凝猶豫了一下,還是做到床邊,伸手給她順氣。
貴妃含笑抓住她的手,麵帶歉意,“我這身體怕是不行了,我走後希望你能幫忙照顧下胤額。”看著菀凝驚訝的眼,她目光中的歉意更濃,“我也知我這個要求有些失禮,但除了你,我不知還能把老十托付給誰?”
菀凝低頭看著貴妃抓著她的手腕,貴妃的手很細,她這一低頭能清晰的看見裡麵的青筋。
菀凝動動嘴巴,“為什麼是我?”她抬起頭,目光真誠,“貴額娘我覺得與其把十弟托付給彆人不如自己親自照顧,旁人再親也親不過親額娘。”
她是真的疑惑,假如貴妃出事,就像當初的四阿哥一眼,十阿哥肯定需要彆人照顧,但那也應該是妃嬪的事兒。她雖然是十阿哥的嫂子,又不是長嫂,在後宮那麼多妃嬪健在的情況下,太不合適了。
貴妃慘笑一聲:“我自己的身體再清楚不過,我怕是熬不過幾日了。我知你的擔憂,實話說與你聽,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出合適的人選。”
去歲身體不好她就有了預感,那時候她就在想十阿哥的歸屬問題。
原本十阿哥跟九阿哥交好,他也算是宜嬪看著長大的,自己死後她應該拜托宜嬪幫忙照顧十阿哥。但九阿哥跟八阿哥走的實在太近,八阿哥那可是惠妃養大的。
她無意爭鋒,老十的性子也過於憨厚,讓老十跟著老九,她著實有些不放心。
再則宜嬪手上沒有宮權,老十又住在阿哥所,讓她幫忙照顧老十,貴妃又擔心鞭長莫及。
宜嬪不行,惠妃不可,剩下的佟妃她是瞧不上的,那就隻剩榮妃。
其實榮妃是個好選擇,不管是她還是三阿哥都是與世無爭的性子,兒子跟著他們說不定能改了這莽撞的脾氣。
但自己跟榮妃關係隻能算一般,又擔心皇上會多想,故而不敢直接去找榮妃。
不能找榮妃,又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她想來想去就想到菀凝頭上。
菀凝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國公夫人入宮,她什麼性子,貴妃都看在眼裡。三福晉跟三阿哥差不多,不喜多管閒事,但對自己人卻非常上心。加之,他們剛剛大婚還要在阿哥所住上一段時間,把十阿哥交給她幫忙照看再好不過了。
就算日後三阿哥出宮建府也不怕,有這大半年的時間緩衝,老十也該成長了。而且,她醒來後問過宮女,得知自己昏迷期間三福晉幫忙勸了老十用膳。
她昏迷,皇家的三位福晉都有入宮看望,尤其二福晉跟三福晉,她們住在宮裡頭本就方便,更是一天兩次不間斷。
她為什麼放棄二福晉這個未來太子妃不找而去找三福晉,那是因為老十聽了她的勸。
三福晉不是第一個勸老十吃飯保重身體的,卻是唯一讓老十吃下東西的。隻這一點就足夠了。
將死之人,貴妃也沒欺騙菀凝,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
“我知道你跟榮妃一樣都不喜歡麻煩,但是請你看在一個即將過世母親的份上,幫我這一回。我也不求彆的,隻在他需要的時候搭把手,彆讓人欺負了他就成。”
大概這就是一個額娘的無奈,鈕祜祿貴妃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麵。
菀凝拿帕子給她擦擦眼,道:“貴額娘這話就嚴重了。如今我嫁給了三阿哥,那十弟就是我親弟弟。就算沒您這番話,他日若十弟有需求,能幫的我也是會幫的。再說還有汗阿瑪呢,都是汗阿瑪的兒子,汗阿瑪還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欺負不成?”
“當務之急,您還是先把病養好。您這般十弟心裡也不好受不是?”
貴妃搖頭,她用力抓著菀凝的手,“彆怪我給你找麻煩,我隻當你是答應了。”她伸手指著桌子上放著的十幾匹布料,“這些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禮。”
不用仔細看,菀凝就知道這些布料很珍貴。她搖頭,“您這是說的哪裡話,十弟有需要隻要說一聲,我跟三阿哥不會看著不管的,都是自家人,哪用得著要您的東西。”